母亲的老屋

    伴着枯黄的回忆，我回到这里。

    雨水将烂泥打翻，老旧残破的铁井盖锈迹斑驳，湿润的藤蔓顺着墙上的裂缝把时光爬满。土砌的屋内散乱着旧家具的残骸，四条腿的矮方桌如今漏掉了一条腿，苍白地躺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用于出入的房门只剩下一条不到一米宽的空框，门已去了，独留这坑洼的泥框在时光的摧磨中黯自感怀。

    我不知道它空旷了多久，也不知道原先又有多少欢声笑语将它填满。

    母亲对我说，这是我外祖父的房子，她和她父亲生活过的地方。

   

    人在将老时总爱陷入回忆。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她喜欢在睡前靠坐在床上，让我把头搁在她腿上。她细细抚摸着我的头发，把手指轻柔地插进发丝，再轻柔地把它们理顺。每当这时，她总会跟我谈起那座老屋，那座承载了她的童年、幼年，以及即将承载她死亡的房屋。

    “我已经老了，孩子。”她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再回到那个家里，再回到有你祖父母的旧时光中去。”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兄长在伞下搂住我的肩膀，示意我该进去了。我抱紧了怀中的小盒子，跟着他的步伐走进老屋。然后在老去的壁炉前，本应是一家人团坐的地方，把盒子放了下去。

    那是母亲的骨灰盒，如今她回家了。

    她终究只是个想家的孩子。对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会长大，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而最终所惦记着的，还是回到有着记忆气息的地方，回到父母身边。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看这座老屋。现在剩下的，只有满目怆痍。

    我看向兄长，他像儿时那般轻轻摸着我的头，把伞不经意地往我这边偏了偏。

    那么明天，我们的老屋又会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