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县委派县直干部到农村下乡扶贫。这样的事儿，单位一般都派年轻人去顶数，我被派到前赵庄村挂职村委会副主任。接待我的是村支部书记赵习栾，他把我安排在他家住宿。几个月下来，我对习栾书记有了初步了解，这个人大大咧咧，干活雷厉风行、风风火火，对人热情，讲义气，乐于助人。他威信很高，村两委班子的事儿都是他说了算，就连村里矛盾纠纷、大事小情都找他调解。但“萝卜快了不洗泥”，有些事儿也难免粗线条、稀里糊涂的。
赵习栾有个高中同学叫赵竹清，是后赵庄村支部书记，他们是多年的老哥们儿。两个村相邻，又是全乡数一数二的好村，多年来哥俩相互帮衬，工作上也相互支持，但我看得出，明里暗里也较着劲，都想争第一。赵竹清与赵习栾性格正好相反，是个谨慎人，什么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清清楚楚的。
这一天，乡里开会，说县里成立了农村财务清理领导小组，要派清财队到各村检查财务工作，下乡人员要协助清查账目。这下傻眼了，我们前赵庄村根本就没什么账，会计就是管钱的，只当个出纳用。花钱也没个章法，有时候两委班子商量一下，但大多时候都是习栾书记一个人说了算。有时候，看到村里困难户没法过日子，他立马就让会计给人家几十元，以解燃眉之急。会计问：“怎么上账？”他就说，“才几个钱，上什么账！”问急了，就把人家训一顿。当年为了让上级林业部门多拨点造林款，他又请客、又吃饭，光土特产之类的东西，就花去上千元。乡干部来了也很大方，到小卖部拿几瓶罐头，就喝上了。可不管怎么着，大家跟着他日子越过越好，还都挺服他。
清财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书记一点儿也不急。钱都是他花的，别人记不清楚，会计和我干着急，一点劲也使不上。
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我对书记说：“听说后赵庄竹清他们的账做的很清楚，连吃一顿饭也记得明明白白，这次恐怕他们要领先了，咱们和会计是不是抓紧时间整一下。”
“你们看着办吧，糊弄糊弄算了。”
“那要查下来怎么办？”
“查！查！，查什么，反正我们也没贪污了，能抓咱座牢啊。”
说罢，这事儿就又搁下了。
邻村赵竹清，这两天心情特别爽，由于平日账目清楚，现在整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检查了。我和会计没办法，一块编，一块想，勉强把账做平了。
清财组来了，看了前赵庄只有两三页的账本笑了。后赵庄村五本账，三个人核查了三四天，末了提了不少建议。
清财结束后，根据清财组反馈的意见，乡党委书记总结会上对各村的情况进行了通报。对后赵庄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特别是书记赵竹清严重的吃喝问题，给本乡撤了后腿。关于前赵庄村倒没说什么错儿，只是说今后账要记细点。
会后吃饭，老哥俩都喝醉了。说起清财，习栾搂着竹清的肩膀，眯着狡黠的眼睛哈哈大笑，说：“账，我都说不清，他们能查清楚？”
20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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