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木有枝 图/来源网络
行至谷雨,春事尽。
谷雨之后,一重一重的雨声,堆起渐浓的夏意。春花作别枝头,翩然离场。瓣瓣情思,字字春信。
一年四季,唯春秋短。逢此时,最易生伤春悲秋之感。古来多少文人墨客,留下感物伤怀的诗篇。感伤的不是凋零的春花,而是流逝的时光,和日渐衰老,将如落花一般衰颓委顿的自己。
于是,有了沈周首唱,叹吟落花,文征明、唐寅等人和之,成《落花诗集》。字句融情,笔墨皆殇。时光一年一年过,花开花落年年往复循环。伤不尽春情,断肠人年年有,是晏殊的“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也是黛玉的“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更是李煜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春日枝头,花朵渐次绽放,如美人盛装打扮,赴一场春会。粉墨登场,曲尽戏罢,在袅娜东风里,谢幕离去,余暗香三里,残红一地。
至美如斯,至哀如斯。所以,才有王国维那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生死衰老,短如一朵花开落,长如一生。
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对“永远”二字着迷。总想着,“永远”代表一种恒定,意味着我们将一直过着快乐而简单的生活,与我们的亲人、爱人、朋友,始终如一地幸福。和这些想法一同被刻入那段懵懂时光的,还有一首国外传进来的歌。旋律早已不记得了,但歌曲的名字却一直记着。它曾经流行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我们父母一辈极为熟悉的歌曲。以至于不管何时说起,他们都能轻易哼唱出歌词与旋律。而我的对于这首歌的记忆,是暑夏时节,老师在音乐教室里带我们一遍遍读了歌词,一遍遍放过音乐。然后,和西方教堂的唱诗班一样,我们在音乐教室里头站成一排,唱着《友谊地久天长》,歌声盖过了楼外的蝉鸣。
窗外浓荫翠绿,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绕过窗户的护栏,照进来的时候有些发黄,变成浅浅的黄绿色,斑驳地印在翻开的音乐书上。在音乐方面,我着实没什么天分,从小对五线谱就不敏感。学唱这首歌时,常常走神,盯着落在书页上的光晕发呆。时光很慢,慢得让人心生欢喜。如小溪浅浅淌水,不知古今,不知止境。如照进教室的阳光,是一团团轻而浅的黄色光晕,云朵一般浮在砖粉色的地面。
这一刻不好也不坏,祈求它停留在这,似乎也不算太贪心。于是,我拼了命地想,试图用意念拖住时光,让它即便不能停下,也走得慢一些。这样,仿佛就能接近我所希望的“永远”。相比后来要经历的一切,这一刻美好得像一种奢侈。因为那时所有人都还没老去,所有的哀伤、死亡与别离,都还来不及让我明白它们的意义。我只需要知道,吹进教室的风是凉的,掠过树叶的阳光是暖的,循环往复的歌声,能唱到永远。
那一个虚假的梦境,让人有窃取时光的欢乐,填补了一个孩子关于“永远”的幻想。后来,我知道了那首歌是十八世纪时苏格兰的一首民谣,西方国家常会在平安夜时唱这首歌,甚至有些地方会将它用在毕业典礼和葬礼上,作为对过去和死亡的告别。
未知生,焉知死。失去让得到变得珍贵,死亡让人看到生的美好。春花的逝去,提醒着你我,光阴易逝。因为易逝,更须珍重。珍惜当下,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活的敬意。庭前花开落,莫道春短,愿撷春芳以赠君。
落花成泥,滋养万物。非是花无情,愿为尘土不见君。作别春日,只为来年相见。粉妆褪去,红衫残破,碾作尘土,字字句句道的珍重。生生不息的循环,才是永远。
一夜风雨来,不知吹尽落花多少。春光短暂,春花易逝。等待了一年,酝酿了一年,花开不过数日。一年的绵绵情思,化作春花细细呢喃入耳,为君娓娓道来。集落花以为春信,与君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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