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管

昨天回老家，发小的老爸病危，让我们都直面了一次现实版“拔管儿”，心酸又无奈，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人生苦短，行孝真的要及时。

发小芬兄妹三人，芬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芬的哥哥是我们那个年代，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她哥比我大一岁，忘记了是跟我同届还是比我高一届，总之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去读了本科。因为我离家上学的早，芬小学时跟我同班，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形影不离，但是考初中那年，我们那届只有我自己考上了镇上的初中，从此跟芬分道扬镳，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是孤独求学，也不知道芬后来上学上的怎么样。

昨天回老家，听村里的嫂子们说起芬兄妹三人，都无不羡慕的说，人家一家三个大学生。我才知道芬后来也上了大学，昨天跟芬见了一面，聊天时只顾关心老人的病情，没有聊太多，今天听她妹妹说，芬当年上了职高，然后考上了大专，那也挺不错的。那个年代，大学没有扩招，能考上大专已经很不易，当年心高气傲的我，参加两次高考，两次落榜，当年那份无言见江东父老的心情，如今还记忆犹新，真的是遗憾终身啊！

三兄妹都上了大学，在我们村应该是独此一家，现在想来，我也很佩服芬老爸当年的觉悟，在家耕种几亩薄田，一个朴实的农民老爸，在那个年代供出三个大学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芬的哥哥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华为下属的公司，薪酬相当可观，在结婚生子后就把爸妈接去了南方。芬结婚生子后，因为婆婆早逝，就请她老爸去她那边帮她照看孩子，她和老公得以正常上班。就这样，芬妈在儿子家带孙子，芬爸在大女儿家带外孙，两位老人给儿子和女儿都解除了后顾之忧。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两位老人才轻松一点。可是操劳一辈子的老人，年纪大了疾病也来了，一年前芬爸检查出肺癌，好在发现的早，看的及时，用药控制着，身体还算可以。孩子们看父母逐渐年老，也不再让他们操劳了，让芬妈陪着芬爸，专心照顾老伴，一年多来老两口在儿子那边住几个月，然后去大女儿这边住几个月，再去小女儿家待两三月，终于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芬爸跟老伴儿说，明年清明咱俩就回老家去，把老家的房子收拾收拾，不再出来了，年纪大了，还是住在老家舒服。

谁知前几天晚上正睡觉呢，芬爸突发脑溢血，说头很难受，不舒服，芬妈就赶紧喊女婿，女婿进来背起老人就要送去医院，但发现老人全身瘫软，浑身无力，不敢背了，马上打了120急救电话，把老人送去了医院。到医院一检查，脑溢血很严重，不敢做手术，做手术的话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老人很快就进入了昏迷状态，孩子们知道老人恋家，这个时候肯定想回老家，这才决定带老人回来。兄妹三人，三个家庭加上老母亲，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租了一辆急救车，花费上万元，车上跟着医生护士，老人口中插着吸痰的管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芬的妹夫自己再开一辆商务大面包，一家人一起护送老人回家。

不知道芬的哥哥中间是否回来过，我记得芬上次回来，是在十年前，我回娘家她正好跟她爸在家住，我俩见过一面。前年我爸生病我们回老家收拾旧宅，芬爸和芬妹在家，我见过她妹妹，其他时间很少见到他们一家人。所以他们这次回来，老宅没法住，电路年久失修，院里杂草丛生，最近正是末伏高温天，动辄浑身是汗的天气，芬他们只好去镇上宾馆开了房间，晚上留两个人守夜，其他人回宾馆休息。

昨天晚上我留在老家没回来，晚饭后跟老妈一起出去溜达，村里路口大家都还是像以前那样端着碗出来吃饭，一边闲聊。听跟芬家近门的大娘说，芬他们姊妹正跪在老爸床前跟老爸做最后的告别，商量着拔管呢。猛一听有点残酷，但又很现实，芬爸我们叫伯的，回到家两天了，一直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没有知觉，我昨天上午也去看了，口中不停的有黏液流出，芬坐在跟前不停的帮老爸擦干净。她爸这样活着，毫无生命意义，芬姊妹们都拖家带口的回来，在家待不住，镇上宾馆和家里两边跑，孩子们很不适应老家的环境，如果不拔管的话，输液吸痰加输氧维持，老人可能还能够坚持几天。

估计最后芬姊妹们商量好之后，把她老爸口中吸痰的管拔掉了，大概二十分钟后，芬哥出来放了一卦小炮，大家一听都说，这是芬爸咽气了！人生苦短，活的真的是一口气呀！芬爸辛劳一生，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又帮忙看孙辈，生命在此时画上了句号。这样的结局对老伯和孩子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如果我悄然离去，那一定是不想拖累你·····也许，拖累子女是父母们最怕的事情，所以到最后，他们宁愿早点离去。

记得前年我老爸生病时，也给我们交待过同样的话，他说如果他到了弥留之际，一定不要把他送到重症监护室去，相比没有任何尊严和知觉的活着，他宁愿早点离开······听到这样的嘱托，作为子女，我们真的很不忍，但很多时候，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又无能为力。所以还是趁父母健康的时候，多回家看看，教他们多养生，关爱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当下应该做的。人到中年的我们，也要好好爱护自己，唯有这样，才能在将来的日子里，以健康的身体多多陪伴家人，照顾好生我们的人，也抚育好我们生的人！

旱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