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运良
自父亲二次中风偏瘫后，为他剪趾甲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星期天下午，暖阳高照，气温回升，我觉得是剪趾甲的好时机，于是问父亲：“爸，差不多又要剪趾甲了吧？”
“噢！”父亲好像也记起了什么，他用右手支起身子，缓缓起身，右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他的房间挪去，去取他的宝贝剪刀。
我则钻进了卫生间，接好半桶热水，捡好毛巾，准备让父亲泡脚。剪趾甲是个细致活，得先泡脚，把厚厚的硬硬的趾甲泡软，剪起来才不费力。
父亲是个热爱劳动的人，年轻的时候脚活动量大，趾甲发育良好，又厚又硬。所以，替他剪趾甲时我慎之又慎，生怕有半点闪失。
我先搬来一把靠椅，让他稳稳当当地坐着；然后搬来一个小板凳，给他踏脚。我则戴着近视眼镜，猫着腰，低着头，仔仔细细地为他剪趾甲。先从左脚开始，因为父亲左半身行动不方便，我担心他坐久了坚持不住。我左手握着他的左脚，右手拿着他的专用剪刀，一个脚趾头一个脚趾头地帮他剪。先从最难剪的大拇趾开始。大拇趾严重变形，颜色深灰，又粗又硬，一剪刀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脱离的趾甲飞出老远。中间部分平整后，再剪两端，尤其是脚趾旮旯里，藏了很多污垢，得用剪刀尖尖慢慢地将其抠出。这时候，力道需均衡，太大，容易损伤肌肉组织；太小，抠不出来。剪完后，再修刮平整。怎样判断是否平整呢？用手指肚摸一下修剪后的趾甲，若没有刺疼感，便知已平整；反之，则还需修整。
好不容易，大拇趾终于大功告成。本身就患有腰椎盘骨突出症的我，此时腰部针扎般疼痛，直不起来，锤了锤，我继续“工作”。
“真是难为你了，哎——”父亲见状，有点过意不去。
“哪里话？以后不许这样说哈！”我瞥了一眼父亲，他孩子般听话地点了点头。
“妈妈，你帮外公剪趾甲，要小心哦！”这时，蹲在一旁的小女儿提醒我。
我提起十二分精神，开始“攻克”二拇趾、中趾、无名趾和小拇趾。
“哇，不好啦！”我力度没有控制好，下手重了，父亲的中趾挂彩了，我忙道歉：“爸，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父亲安慰我，“我感觉不到。”
“外公，疼吗？”小女儿关切地问。
“不疼，一点也不疼。”与其说父亲是在回答小女儿的问题，不如说他是在减轻我的心理负担。
“姐姐，快拿创口贴来！”我一直沉浸在自责当中，竟然不知道要帮父亲包扎，多亏小女儿提醒。
这时，大女儿赶紧提来家庭小药箱，蘸酒精、消毒、包扎，手脚麻利，动作娴熟。
我重新打量父亲的双脚：这是怎样的一双脚啊，皮肤粗糙干燥，颜色暗淡；脚背青筋暴起，像一截一截的蚯蚓；趾甲严重萎缩变形，有的是灰色，有的是黑色，又厚又硬；脚底满是老茧，似乎走过很远很远的路……
可是，就是这双脚，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就是这双脚，丈量出了农村一片广阔的天地；就是这双脚，奔跑出了爱的加速度……
在这人世间，有多少双像父亲这样的脚，他们都在为家庭，为社会，为国家奔跑着，不辞辛劳，不求回报？真心希望，身为儿女，能够常回家看看，陪陪父亲，哪怕为父亲洗一次脚，剪一次趾甲。
父亲，过去，你陪我长大；现在，我陪你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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