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白发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的头发一直是白的，那是一种很纯粹的白，没有夹杂一丝的黑，在太阳的照射下还闪着银光。外婆的白发是又直又硬的，一根根都很挺拔，就像外婆的性格一般。那是我印象中的外婆。

外婆的娘家很远，听妈妈说，当年外婆家太穷了，没有东西吃，所以外婆就远嫁给了外公。外公以前家里是地主，但那时日子似乎也不好过，但比起外婆家还是富有的。外婆很瘦，很高挑，没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但我想年轻时的她一定很漂亮。外公则个子小小的，却很能干。外婆曾经上过学堂，可以算是有文化的人，所以在我看来外婆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似乎还有几分严肃。那时候外婆是有机会去村里做教书先生的，但由于封建的婆婆的阻挠，她最终成了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一边相夫教子，一边辛勤劳动。

妈妈常说，外婆是一个严厉的人，他们兄弟姐妹五个小时候长挨外婆的打，现在她老了，所以脾气好了。虽然外婆没打骂过我，但我始终有点害怕外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婆的女红很好，那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她绣的花，有华贵的牡丹，清纯的莲花，艳丽的石榴花以及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除了这些，她甚至还秀出了奔跑的梅花鹿，憨态可掬的熊猫，顽皮的猴子……外婆虽然没有出过远门看过外面的世界，但我深知她的世界是丰富的。

外婆的身体一直很健朗，以前她每天要走好几里的山路去给村里的小学生们做饭，不管骄阳风雨，酷暑寒冬，她一做就是好几年，送走了我们一代一代人。我高中的时候外婆突然病倒了，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外婆得了什么病，好像从那场病以后，外婆就没好起来过。后来听妈妈说，是小脑萎缩。刚开始是每天的点滴，但病情并无好转，之后又试了中药，西药，都不见效。病初，一个人可以搀着外婆出门晒太阳，再接着，需要两个人，但那时已经很吃力了。后来外婆就躺在了床上，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她的腿已经不会动了，两只胳膊也没有力气，吃饭喝水大小便都要有人帮忙。她几乎不怎么吃饭，因为一吃饭就会咳嗽。但为了她的身体，妈妈他们总会勉强让她吃一点。她的小便也渐渐失禁了，每当外公责备她像个小孩子一般时，她不说话，只是用更为责备的眼神看着祖父，那是她年轻时的眼神，祖父也无奈地摇摇头。其实，自从病了之后外婆就很少说话了，每次我们去看望她时，我总是放下东西走进她那个常年黑黑的小屋，她并不问我们，只是拉着我们的手，偶尔说几句话，但很小，我们要靠近她的脸才可以听得见。外婆虽然什么都不说，病了之后也没掉过眼泪，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千言万语。由于常年躺在床上，外婆的白发也被压得很毛燥了，但仔细地看那一根根白发还是顽强的立挺着。之前，她是一株骄傲地站在阳光下的大树，突然有一天电闪雷鸣，风吹雨打，她的叶被风吹凌，她的枝被雨摧残，她已经筋疲力尽，但她的根仍然努力的抓住每一寸土。

终有一天这棵树会枯萎，但我永远也做不好准备去面对这一天，我只希望这一天可以晚点来，再晚一点。即使有一天她倒下了，她那站立的姿态也会在我们心中。她那阳光下闪着银光的白发也会永远陪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