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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伽蓝记 读1

洛阳伽蓝记 读1

作者: 十一如月 | 来源:发表于2024-09-26 23:17 被阅读0次

    人到中年,该关的门都关上了,只盼透过窗子的微光,照亮一些平常的愿望。譬如,老的健康,少的吉祥。即便是这些寡淡的愿望,也会被他们夜里的一阵深咳打碎,平常的湖面之下总是躲着无常的怪兽。至于工作,能力不足便拿精力补上少许,反正每面墙的漏洞都比石头多。

    每天若有那么半日或半个时辰,读百十页闲书,那真算得上人间好时节了。

    近日读罢《洛阳伽(qié)蓝记》,一时竟寻不得相与捧茶、胡吹瞎扯的闲人,这感觉就像大热天拎着冰啤酒,却四下找不到开瓶的起子。满世界都在创业,拼命三郎熬到了九郎,还说要二次创业。我就拎着这酒瓶子,祝你们创业成功,待我酒干倘卖无,你们个个发大财。

    发财是怎样一种体验?发财了之后怎么办?《洛阳伽蓝记》有答案。

    这本有关北魏都城洛阳的人文地理著作,本意是记述当时京城表里的一千余寺,以“恐后世无传”。然而,除了一位死而复生的尼姑和几位奇人异士,作者杨衔之并未把笔端停驻在僧家的肖像上,而是留下了不少权贵的生活片段。此中便有发财了怎么办的记述。

    北魏统一北方后,拓跋氏于公元495年迁都洛阳。在这南北朝的剧变年代,皇亲贵戚和胆大有谋的趁着国家一时稍安,疯狂聚敛财富,权贵阶层迅猛上升。杨衔之用了十八个字描述他们的财富:擅山海之富,居山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夸竞。

    其中,河间王元琛是有钱人中的战斗机。此人几无政绩,但富无可匹,什么金钱珠玉、华林宝宅、百艺伎乐,早已不在眼底。他就玩出一个新花样:派人远赴波斯求购名马。使者买回千里马一匹,七百里马十余匹,元琛便以银为槽,金为环锁,把马侍候得跟祖宗一样。

    元琛也有苦恼,他恨自己不认识石崇。石崇是晋时的大富豪,比元琛早生了二百多年。石崇多有钱呢?他修建的庄园四围数十里,山青碧水长,珠翠列千行。单说厕所吧,客人如厕,必有锦绣美女恭立侍候,更有百种香水香膏可用。上完厕所,则须换上新衣,面目泽润,馨香而出。

    石崇的作派惹得二百多年后的元琛很烦恼,他嚷嚷着说,有本事,你诈尸,与老子一比华侈!“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此恨绵绵无绝期。

    人们对元琛各种羡慕嫉妒恨,却又不得不服其豪富。说到底,人家真有钱啊!其中,最恨元琛的是章武王元融,他受邀参观了元琛的财富展。什么宅子园子女子且不论,单说酒具吧!元琛陈诸宝器,有水晶钵、玛瑙杯、琉璃碗、赤玉盏,皆“作工奇妙,中土所无”。元融见之叹惋,不觉生疾,竟然卧家三日不起!

    后来江阳王元继来探望他,安慰了几句:老大,你已经够牛的啦,一山更比一山高,唯志欲(欲望)无尽矣!这元融才一个驴打挺起身,“蹶起置酒作乐”。你以为他振作精神省乎吾身了?错!置酒作乐。

    除了一般权贵,皇帝、皇后们也加入到火热的炫富斗争中来。胡太后曾长期掌权,老人家理政之余,有三样爱好:修佛寺、养男宠、发红包。《洛阳伽蓝记》说胡太后执政时期“国家殷富(由于固有的阶级局限性,杨衔之分不清朝廷和国家的区别),库藏盈溢,钱绢积于廊者,不可校数。”

    国库的钱这么多,可咋办?胡太后就命令文武百官“任意自取”,老娘今儿个高兴,抢啊!满朝大员一轰而上,称力而去。最可笑的是元融和陈留侯李崇,“负绢过任”,扛得太多了,以至于扭了脚脖子,“蹶倒伤踝”。只有侍中崔光拿了两匹,太后问话说,侍中何少?

    崔光答曰:臣有两手,唯堪两匹,所获足矣!

    有钱就会大肆挥霍?这大约是我们穷人的想象。前面提到的陈留侯李崇亦富倾天下,却性多悭吝。崇哥平日恶衣粗食,亦常无肉。每顿饭只两道菜:炒韭菜、腌韭菜。他的门客李元佑对人说,我们崇哥一餐十八种!人问其故,元佑答曰:二九(韭)一十八。

    这故事要是发生在今天,能上财经杂志封面,或者在“双规”后,进各种“大起底”的导语。

    有钱就会薄情?这倒未必,只是往往做不得自己的主。尚书令王肃原是北齐旧臣,后投奔北魏,发迹了。外省人、凤凰男王肃阔起来后,娶了公主。这日子本来顺风顺水的,不曾想昔年的糟糠之妻找上了门。原配谢氏在王肃奔魏后,潦倒无依,出家为尼,一路磕绊,到了洛阳。这不识时务的,竟写信给当朝的驸马爷: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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