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芸只
序言
前几天，大熊大哥新成立了个小岛，“你今天看书了吗？最感动的那段是什么？”，小活动办得如火如荼。我突然想起书架角落里那本尘封已久的飞鸟集，便去寻，上面已经堆满了灰尘。
我掸了掸，读了九十五页，插了个书签，便合上了。今晚，我做完功课，感觉仍旧精神满满，余光扫到还睡在书桌上的飞鸟集身上，我拿起，翻开。
第九十七页，两张泛黄的老式人民币——一元五角钱映入我的眼帘。我准备拿起瞧瞧，却不行。哦，原来被双面胶黏住了。一大段记忆铺天盖地地从心头涌上，我的心跳的老快，像是开水沸腾了一般。
商场里面拍的，想起了爷爷
⒈爷爷
爷爷是个屠夫，确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我从小就是和爷爷奶奶长大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父亲那个时候是个穷酸的二吊子律师（大概和张伟差不多），和母亲在广东打拼。每年不能给家里寄来太多钱。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当时小镇上摩托车比较流行。同学们上下学都有人接送，我说我也想坐车，爷爷不会骑，也舍不得钱。于是，他就推着板车接送我，有时候也带着奶奶，他对奶奶说，也让你坐坐呢。
同学们笑话我，说我的父亲是老头，我说那是我的爷爷，他们就说我是没爸爸的孩子。后来爷爷知道了，他不好意思去学校了，叫对门的叔叔接孩子的时候把我捎回来。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挤在同一个摩托车上，颠簸颠簸的，吹着风，感觉风在抽我。一点也不愉快。
每一个夏季的夜晚，村头的那块巨石就是我和爷爷的天下。爷爷躺在石头上，我躺在他手臂里，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犬吠和蛙声一片，看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恬静而舒坦。冬天，总是用煤，为我弄上满满的一炉火，然后拿瓦片盖上，等我冷了的时候来烤。
我胆小，怕黑，又拖拉。所以，经常作业深夜还没写完。爷爷只读了三年级，识不了多少字，又是老年机。就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用粗糙的大手撑着脸，间或抽两根香烟。一夜又一夜，都直至我完全入睡，再回房，为我合上门。
这么多年，点点滴滴，记忆犹新。
⒉飞鸟集
九岁那年，一家人一起去城里逛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真么大的书店，四间大房子，书本满满当当的，让人应接不暇，还规格的分类着。我进去，有些不知所措，父亲说，童话故事在那边，你可以买两本。
我循着父亲的手指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过去，格林童话，安徒生，爱丽丝梦游仙境……满目琳琅。我有些眼花了，兴奋得不知所措。准备抽起一本伊索寓言，却被隔壁书架上那本金灿灿的飞鸟集抓住了眼球。我想触电了似的，轻轻捧起，翻开。天啊，上面除了有美丽的方块字，还有秀丽的英文。我觉得它比那些写满拼音的故事高级很多。
我拉拉父亲的衣角，示意让他给我买这个。他翻开看了看，说，买这个干什么，你看不懂的。他不顾我可怜巴巴的样子以及殷切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架前，放回飞鸟集，胡乱拿了两本童话，结账，就把我搡走了。
回到家，我还有些气愤，跑到发小家呆到了傍晚。我回到我晦暗的小房间，拉起橘黄色的灯，一本金灿灿的飞鸟集突兀地出现在书桌上。
回来了啊，是这本吗？爷爷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把飞鸟集，在脸上摩擦着，然后抱住了爷爷。
乡下的星空
⒊一元五角
二零一零年冬，爷爷中风瘫痪了。爷爷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不善言辞的他话变得多了起来，但是大多是胡话。父亲也回到老家这边工作了。
我们住到了父亲工作的房子，父亲说，离医院近，有什么问题，治疗起来会方便一点。
爷爷的病时好时坏，有些时候他都不能记起来我。我坐在他的旁边和他聊天，有时候他叫我琪琪，那是我家的猫。
两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有一天，爷爷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二零一二年是世界末日。他和我说，他还想吃一次糍粑。爷爷年轻时，最爱吃那个，爷爷说，吃一块糍粑，能饱一天，干一天活都不会累。家里很忙，没有人去做那个。他慢慢地从被褥下面扣出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一些面额不等的钞票。
爷爷那个时候已经很糊涂了，他分不清几元几角。他魏巍颤颤地递给我一块钱，我没接，他又拿出了五角。
我说，我不要，我有钱，我下午去买。爷爷不作声，非要往我手里塞。我只好硬着头皮，把钱揣到荷包里。
可是我总是忘记。每次早上提醒自己，下晚自习回家，还是不记得。就这样捱了一个多月，也没买。结果，农历八月份，爷爷过世了。
尾篇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没见着最后一面。当我得知爷爷快不行了，飞奔回家时，爷爷已经断气了。奶奶说，爷爷临终前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抱着爷爷摇晃，爷爷还用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左眼留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水。又缓缓地闭上了。
爷爷过世的第三天，他养了七年的猫也死掉了，瘦弱的躯体躺在一个废弃平房的顶上，在阳光下，像睡着了一般。从此，我一看到猫就颤抖不已。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只知道，它不止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我后来把钱粘在飞鸟集里，刚撕开，那一刹那，想岩浆从我的体内爆发，第九十七页第297条的位置，这一句是：让死者流芳百世，让生者的爱生生不息。
相聚时的灯火长燃着，熄灭在离别的瞬间。人总是，把对不起变成还不起，把我爱你变成来不及。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
暮色里，我看见，爷爷正在对我微笑着。说，孙儿，好久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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