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晓静以为都已经淡忘,回忆不起来了。
可这个礼拜很奇怪,先是周一下午,莫名收到很久没联系的水晶发来微信,问自己当年动完手术后是怎么调养的,为什么恢复的那么好,脸色那么红润,比很多健康的人看上去都要好?接下来水晶说:“我也得了,现在在肿瘤医院。莫名其妙的想哭,好不甘心!”
再就是今天,闺蜜李梅给晓静打电话,以前都是有什么直说,今天却有点异常,
她问“在哪?”
“在公司加班”
“方便问个问题吗?”
“你怎么啦?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有啥直说!”
李梅语调沉重的说:“我嫂子可能得了和你一样的病!我想知道你当初做什么检查确诊的?医生建议我嫂子做乳腺穿刺,她已经在两家医院做了彩超……”
接二连三的咨询,撬开了晓静紧锁的记忆大门,过往的人物和事件慢慢浮现出来:
13年前,晓静因为下岗,转行做了销售,工作压力非常大,加上夫妻感情失和闹离婚,内忧外困,在单位体检时意外发现左乳房有个硬块。当时晓静就意识到自己身体可能出了大问题。
第二天一早,晓静就来到妇幼保健院,排队挂号的人很多很多,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晓静不想再等待,她急于确诊,希望排除最坏的结果。于是拨通了人脉广泛的单位主管电话。主管接到电话,马上赶到了医院,她带着晓静直接找到病理科的老主任,老主任检查后建议道:“不管你在门诊做什么初步检查,没问题则好,如果有问题的话,最后一关都要回到我这里。不如我们直接做乳腺穿刺活检。如果确诊是恶性肿瘤,你会既省钱又省时间,马上就可以准备治疗方案,如果不是,再去做普通治疗不迟。晓静觉得这是一个良心建议,马上去交费准备做穿刺活检手术。
13年前,医院的活检还停留在无彩超介导下盲穿的阶段,采用的是粗针穿刺活检,凭借的就是经验。看到老主任拿着一根很粗的针管,晓静好怕!主任温和地安慰到:“我会给你局麻的,真穿刺的时候你不会感觉痛的,相信我好吗?”晓静点点头,闭上闪着泪花的眼睛,心中默念:“老天保佑我平安无事吧”。
穿刺结束后,老主任让晓静三天后来拿活检结果。
那三天,晓静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每天继续上班,没有对主管以外任何人提起检查的事情。但心里是慌乱和忐忑不安的,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网页上随意浏览,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三天后,晓静如约来到医院,老主任对晓静说:“姑娘,这次活检并没发现癌细胞,但是,凭我多年的经验,你这个肿块不是好东西,如果你相信我,我想再做一次穿刺”。
又是一次穿刺,又经过难熬的几天等待,晓静拿到了病理报告,上面赫赫然写着五个字“疑似乳腺癌”。
拿到确诊报告书,晓静没留一滴眼泪。只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她拿出存折和保单,计算着医疗费用够不够,以及选择哪家医院治疗!
打开电脑,登录QQ,晓静浏览着通讯录,看谁能提供专科肿瘤医院的资源。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巧合,正在晓静发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头像晃动了一下,嘀嘀……
点开一看,是甄大哥,他是晓静儿时的邻居,比晓静早几年离开家乡去了深圳打工,现在在做医疗器械的推销。
“医疗器械!”晓静眼前一亮,甄大哥一定有,肯定有医院资源!于是晓静在QQ里发出了请求。甄大哥马上拨通电话,连珠炮的问:“确诊了吗?” “钱够吗?” “你老公知道吗?”
“确诊了,医生让马上住院动手术”、“存款只有不到2万,不过有5万保险可以赔,还有社保能报销”、“他知道,但什么也没说,得病之前我们在闹离婚……”
哎……,甄大哥叹了一口长气,说“先不管他了,我去联系医生,你做好住院相关准备,咱们就住ZS肿瘤医院”。
接下来,晓静开始借钱,其实大家都是救急不就穷,因为有保险理赔垫底,只是周转一下,很快就借到了3万元,用来交住院押金是没有问题了。
当天晚上就接到甄大哥电话,说三天后有床位可以安排住院,明天先去医院做相关检查,并告诉了挂号医生的名字。
三天后,晓静如期住进了肿瘤医院的胸外科。这是一间八人病房。从此她有了一个临时代号“十二床”。
住院第一天是繁忙的检查,“十二床”一早就被护工带领着穿梭在各检查室的门口。忙完两天的各种检查后,就到了周五早上。医生告知:“十二床,你的手术安排在周一下午,周一早上你家人要过来签字。”
周一下午就要动手术了,从此晓静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这对一个38岁的年轻的女人是多么的残酷啊!既然这样,晓静想完成一个愿望:因为不会游泳,晓静连一件泳衣都没有。而手术以后,晓静再也不能穿泳衣了。11月,正是适合泡温泉的季节,来广州十几年了,每天忙着工作,晓静从来都没有泡过温泉。她马上决定,就利用周末时间,在手术前去圆这个梦。
晓静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反正他也不会陪自己去,反倒会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吧,和谁去呢?
就在这时,甄大哥拎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他看着一身病号服的晓静,笑了笑说:“还行,挺坚强,我以为你会哭的稀里哗啦的呢。走,到走廊坐一会儿”,晓静随他来到走廊的会客处,甄大哥掏出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一叠,递给晓静:“你拿着,一点小意思,我给你爸妈打电话,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这个时候没有人照顾怎么行呢?我就跟他们说了,你爸妈已经买好车票,周一晚上到广州,到时候我去接他们,带他们来医院看你。”晓静听完,坚决不肯收钱,并埋怨到:“大哥,我就是怕爸妈担心才没有告诉他们的,我住院可以请护工的!”。“行了,知道你能干,但你出院以后也需要有人照顾啊!再说你儿子也得有人照顾吧?”晓静无言以对,这些日子,一直埋在自己的悲哀中,忽略了儿子的感受。不过儿子有父亲在身边陪着,可能照顾不周但不至于挨饿受冻。此刻的晓静也管不了那么多。
“甄哥,你想求你一件事”晓静难为情的说道。“我们之间不谈求字,说吧,啥事?”晓静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然后不好意思的说:“甄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去泡温泉?”甄哥凝重的看着晓静,说“泡温泉会不会影响你的病情?”晓静不管不顾地说“一次温泉 哪里有那么大的威力?我就要去,你陪不陪吧!”。“好,好,好!怕你了,那走吧!跟医生请假,咱们去买泳衣,臭美大辣椒!”
换掉病号服,晓静开心的和甄大哥去了广百买泳衣。挑了很多件都不满意,最后晓静的目光落在一件300多元的紧身蓝色暗花泳衣上,这个价格真是贵啊,但试穿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丰胸细腰,好看极了!晓静果断的买下了它。
接着,晓静和甄大哥坐车两个多小时去了附近最有名的温泉度假村。
在更衣室,晓静换好了泳装,有点不好意思走出去,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的这么曲线毕露,感到很难为情。就裹了条浴巾,走到池边,甄大哥也换好了泳裤,建议晓静从低温池开始泡。
解开浴巾,晓静慢慢的下到池子里,迎面遇到甄大哥复杂的眼神看过来,欣赏,惋惜,痛恨,好像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其实晓静的心情也非常复杂,这是第一次穿泳衣,也是最后一次穿泳衣了。豁出去了,既然改变不了现实,今晚就痛痛快快啥都不想的玩一玩!
一个池子一个池子的泡着,从低温到高温,从玫瑰、牛奶池到灵芝池,晓静和甄大哥几乎走遍每一个池子。一直到闭馆散场。
就这样,晓静送走了手术前的最后疯狂,周一,命运交响曲即将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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