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就是一个春天的花朵,正好长在一个春天里。可是我曾经不太相信这个,我现在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崔健这样说。
2010年,北京人艺林兆华戏剧邀请展,我觊觎了很久,却只订了《建筑大师》和《哈姆雷特1990》。
《建筑大师》是现代戏剧之父挪威剧作家易卜生晚年的作品,写建筑大师索尔尼斯生命中最后的几天。虽然这些天我工作忙碌,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整觉,身心疲惫,却还是津津有味地看到最后。
整出话剧充满着一种隐秘而高贵的意识表达,不仅是建筑大师索尔尼斯对于年轻人的恐惧与现实名利的留恋,还有他对于妻子艾琳的冷漠与无奈,对于秘书的虚伪应酬。
而当希尔达来到他的房子,让他的灵魂找到躯体,或者说,让他的躯体再次找到灵魂。她让他记得的不仅仅是那个吻,还有他曾站在高处,和上帝、和自己的理想在说话。那话如歌,随风而来,轻柔地拂在面上,像春天的花朵带着清香。那种感觉一定是他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一直想找却找不到的,就好像一个无聊的下午在房间里发呆,一个美丽的女子突然闯进来放了一首能打动你的歌儿。
这并不是一个洛丽塔似的故事。索尔尼斯从头到尾都在尝试着一种心灵的回归,从身体到语言。他在自己的心里建了房子,然后把所有的人都推了出去。因为他知道这所房子哪里有阳光,也知道哪里阴暗危险。
和所有人保持距离,这是艺术家的慈悲之心。
然而他却又不甘,还是渴望表达,所以他还是在那里待着,你过去,他高兴了,就聊几句;不高兴,就躲进房子里。
舞台上整个场景的明暗显得灰突突的,一束光打进来,象征着希望这种所有能想到的像光的东西。灰色是最丰富的颜色,和每个人生命的度过有关,人生的90%时间都是灰色,高兴和痛苦仅占10%吧,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是灰色的。所以人常常喜欢灰色。我觉得灰色不仅仅是消极,甚至是颓废,但有的时候也是积极。灰色是很复杂的颜色,怎么说都有道理的颜色。和人生一样,怎么说都有道理。
看着看着,仿佛墙壁里透出歌声。
希尔达大声说,你应该再次站在建筑物的最高地方,给我一个城堡,你是最棒的!索尔尼斯!
我恍惚地觉得,舞台上只有索尔尼斯自己。那些他倾慕、厌恶、惧怕的人,还有那些倾慕他、厌恶他、惧怕他的人,他们其实都是一个人,都是索尔尼斯自己。
最后一个场景,索尔尼斯拿着一个花环走上长长的梯子,要再次爬到建筑顶端的时候。那不是建筑落成仪式,而是索尔尼斯自己的葬礼。他的生命曾经澎湃,莫名地激昂到高处,又因为这莫名而更加害怕失去。害怕结束却知道应该在高潮时嘎然停止,于是他扮演成他们,目送自己的结束,或欢呼、或惊诧、或兴奋、或难过,或许劝慰、或许激励,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情感。
索尔尼斯始终是一个孤独的人,一个有着思想又不甘于孤独的孤独的人,要么选择孤独,要么选择堕落。
建筑大师不仅能建一所房子,更重要的是他能让你因此爱上他而愿意住在那所房子里;戏剧大师不仅仅可以写出各种各样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们写的这些人真正像个人。环顾四周,其实可以发现,他们就在那里,甚至就是我们自己。
如果说“我”是个很可耻的词,能够出离我而看到自己,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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