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别人的劳动,包括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我强烈地向往着俭朴的生活。——《爱因斯坦文集》
初心
记得第一次读到这段话还是在初中的思想品德书上,每当读起这段话,心中都会充满感动!是的,我也向往着简单而朴素的生活,某次在炎热的暑假,刷着奥数题,忽然萌生一种想法:
我的一生只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纸,若能发现一个定理,或推出一个美妙的公式,此生无憾。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大学,临近本科毕业时,渐渐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成家,需要经济基础,是否有条路既可以科研,又可以养家呢?
期间还萌生一个想法,申请到港中文读量子计算,为什么呢?世界由物质组成,物质运动规律的描述也越来越清晰,如果收集到所有的初始条件,那么只要有一个超级计算机,世间所有的东西不都可以推演出来吗?未来不就变得可预测了吗?世间所有的奥秘不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吗!
当时兴奋得不行,终于发现一条发现真理之路。
不知不幸还是幸运,最后没有申请成功,之后误入人性深处。
这个世界真的是纯物质的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因作如是观。
工作实习去了和物理完全不相关的领域,期货交易员。不是股票,也不是量化,而是高频的手动期货买卖。一个奇怪的感觉是,既然是简单的买卖,和大街上买卖水果、衣服也差不多,为何人手一本《金刚经》?翻了几页,不知所云,直接看最后结论吧,“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因作如是观。”
胡扯!书不是实在的书吗?桌子不是实在的桌子吗?外面的树不是实在的树吗?旁边的同事不是实在的人吗?怎么会是“梦幻泡影”?!
哪有时间瞎想,来点实际些的money吧!
初心被狗吃了?
期货有十倍杠杠,股指期货的保证金有十来万,也就是一笔交易相当于成交了一百万的商品,波动1%,就有一万的来去。当时行情也不算好,但成熟的交易员可以有一两万的净盈利。“要发达了嘛!拼了老命也要学会这神技啊!”
闲暇的时候也会幻想,真挣到了钱,怎么花呢?大城市买一套房子,老家修一幢别墅,设计智能化、自动化家居,买辆很酷的车,然后闲暇时间种种菜,研究研究物理问题。如果可以,捐点钱为家乡建设做些贡献,名利双收,走向人生巅峰。“吃饭去啦,兄弟,醒醒~~”
还有更夸张的幻想:策略也好,量化也好,交易的背后都是人,如果发现人性的规律,找到一种团队协作的模式,而且全世界的金融交易都是相通的,那么是否可以席卷全球金融,去华尔街搞把大的,成为真正的金融大鳄!“天黑了,该洗洗睡啦~~”
回想小时候“一支笔和一张纸”的理想,自己的欲望怎么会如此疯狂膨胀!做交易的三四年也有梦想,而且每天从早到晚,打鸡血似的盯盘交易,复盘总结:
“杀伐决断,枕戈待旦”,“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都说赌钱要有好心态,对我这种从小逢赌必输,厌恶投机倒把的人来说,交易绝对不会染指的。但命运就是弄人,你拼命想避开那个坑,偏偏不偏不倚,掉坑恰到好处。每当难受,心情沮丧,备受折磨时,总会想起孟夫子那段话,聊以自慰: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经历无数的起伏与挣扎,期货之旅“尘归尘,土归土”,心力交瘁。还是不能忘了初心吧。
求道人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
觉得自己挺傻的,一直以来都没考虑过如何平平淡淡谋生,总想折腾点东西出来:小时候想用数学公式做些贡献;高中时想探索物理规律做些贡献;工作时做交易想在人性修为上有所突破。始终没想过详细的职业规划,我觉得天地之间,应该有超越社会的法则,我仿佛被一直召唤着,想闲也闲不住。
另一方面,自己又不够深入,数学学到高中觉得吃力,转而学物理;物理学到本科觉得吃力,转而去交易;现在交易也没搞定。最后全是半吊子工程,都了解一下,但都不精通。期间也希望在哲学上找到指导自己生活的准则,还记得《论语》有句话:
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对,我就是想找这么“一言”,能让自己终身行之,它可以是一个数学公式,可以是写在餐巾纸上物理方程,也可以是一句至理名言。只能说自己很傻很天真。
孔子伟大吗?
有句话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一直以来都说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但自己却真体会不到孔子伟大在哪里?
我能体会到爱因斯坦,狄拉克,薛定谔,波尔的伟大,当推演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结论时,能深刻体会到思想的光辉;也能体会到高斯,黎曼,欧拉的伟大,当推演他们的工作时,会一次又一次赞叹于他们巧妙的推理,“他们到底怎么想到的?神来之笔吗?”;我也能体会到特斯拉,冯诺依曼,达芬奇的伟大,如此精妙的设计发明,到底是怎么想的?佩服地五体投地!
但阅读《论语》,始终体会不到孔子有多伟大。“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些道理需要说吗,不是显而易见的东西嘛,有必要奉为神坛?
如果沿着孔子的步伐,也去推演一下,那么当时他的儒家思想是去解决什么问题呢?——如何治理天下百姓?
孔子和领导说,要讲仁义,重礼乐,以礼治国,以德服人,“克己复礼”。
老子也发话了,搞什么装逼“仪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想那么多做啥,吃饱喝足,洗洗睡吧。
墨子看不下去,要搞个组织来“替天行道”,反对压迫剥削,“兼相爱,交相利”。
韩非子集法家之大成,都别吵了,一切有法律说了算,“替天行道”也要国家说了算,“道法自然”太玄幻,就来简单粗暴的吧。
“如何治理天下百姓?”这个问题吸引中国历史上无数仁人志士,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的张横渠,有“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有“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的王阳明,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等等。
现在沿着孔子的思路,想想如果自己去管理一群人,该怎么去做呢?或者想假设自己取得了一些成就,希望子孙后代能够更好的发展,会希望给他们留下些什么呢?想到这个问题,才顿时对孔子肃然起敬,尝试解决这个人类社会结构的终极问题,确实很伟大,而且整部中国史就是儒家思想的实验场,孔子是这个实验的设计师,能不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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