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似乎打了很多雷,不过因为我睡得很沉,并没有被雷声惊醒。今早醒来,我发现我放在外面的瓶子里灌满了雨水,帐篷底部也收集到了很多。火堆虽然没了火苗,但依然冒着烟,
我把火吹旺,继续回到帐篷里。天空还下着零星雨滴,在做着一场及时雨的收尾工作。
时近上午十一点,雨停了,我也该启程了。
穿越松树林不是很困难,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走出了很远。在一个山谷里,我发现了一条河。河不宽,但河水很湍急。要想过这条河,得想一点办法,不能硬来。我顺着河往上游走了五百米左右,仍然没有发现河道变窄。我想,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砍一根木头,用木头顶住河水的冲击力,找个水流较平缓的地方,慢慢地蹚河而过了。
就在我准备过河时,我看见从松树林里窜出一条牛。那不是野牛,而是家养的黄牛。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终于走出来了,心里不知道有多兴奋了。紧接着,跟着那条牛出来了一个人。那人见了我,就像是见了怪物似的,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我是有些凌乱,不过还是有人形的嘛。看了一会儿,他对着我说了几句傈僳语,可惜我是那马人,听不懂。见我没有反应,他操了一句汉语。这回听懂好了,他是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如实回答后,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告诉我说,这里叫那咪,那条河叫那咪河,是属泸水县管辖的。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沮丧。原来,我是到了碧罗雪山的西方,而我的家则在碧罗雪山的东方。这么说来,我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哎,这几天经受了这么多苦,原来都是白费力气。我不想通过泸水县回家,一来我没带什么盘缠,二来假如要从这里回去,得绕一个大圈子。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想这么做的。
那人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人了,现在见到人都觉得有一种亲切感。我向他作了自我介绍,他告诉我说他叫阿普。
那咪是一个村委会,全是傈僳族居民。阿普的村子就叫那咪,他家在村子西北角的一个山崖下。说是村子,其实也就是人们意识上的划分而已,因为家与家之间都相隔的得很远,每一个家庭都是独立的存在,之间并没有关联。从阿普家望去,将近一公里外还有一家。阿普说要到那里需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
阿普家里有四口人,阿普和妻子,以及阿普的父母。阿普告诉我说他今年22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一到家,阿普就开始忙活起来。他父亲不会说汉语,所以我们之间只能用简单的手语交流。老人家看上去六十上下,精神很好,叼着一个烟斗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阿普一面跟父亲说这话,一面从猪圈里牵出一头猪仔。我跟阿普说不要这样款待我,我会过意不去的。还没等我说完,阿普拔出腰间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猪仔杀了。一只手托着盆子接着流出来的血,一只手握着匕首,动作非常娴熟。
我正打算帮忙,却被阿普的父亲拉了回去。阿普说,在这里,让客人干活是会被耻笑的。我也只好客随主便。
一转眼的功夫,阿普已经给猪褪了毛。随即便剖开胸膛,取出肝,放在盘子里,送到我跟前。阿普说,生吃猪肝才能显示出男人本色,也是那咪傈僳族人待客的传统。我以前听说过有些民族有如此待客的传统,但却没亲眼见过,也没这样吃过,心里有点害怕。
阿普的父亲进屋倒了两碗自酿的白酒,给了我一碗,一碗则放在了自己跟前。他给我示范着该怎么吃,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吃了起来。味道还不算太坏,只是想着吃的是生肉,难免会有些恶心。可是看看阿普父亲,一口肉,一口酒,吃的甚是享受,我也就渐渐步入了状态。
吃完猪肝,阿普便割下一些肉放在火堆上烤。此时,我们已经将座位移到了屋里了。烤剩的肉,阿普将其剁成小块,放入锅里煮着。
阿普忙完这些后,盘坐在我旁边跟我聊天、喝酒、吃肉。我一边劝大家一起吃,一边在阿普的招呼下从火堆里拣肉吃。自始至终,阿普全家人所表现出来的好客,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做作。我们一直有说有笑的,直至把整头猪都吃完。
夜幕降临,我们围坐在火塘边聊着各自的风俗习惯,有时惊讶,有时开怀大笑。阿普的父亲有些醉了,阿普招呼妻子将父亲扶回寝室。而当我告知阿普我不能在这里多呆时,阿普又让妻子烙了一些饼,说是让我路上带着吃。我俩则在一旁聊着天,喝着酒。
阿普说,热情好客是傈僳族的传统,傈僳族人一直都奉行“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思想。在早些年,条件很艰苦,它的祖辈们还需要翻山越林到兰坪啦井背盐巴。那时,不知受到了多少好心人的帮助。他说,虽然现在再也不需要跋山涉水去背盐巴了,但祖辈们留下来的美德,我们不能丢失。
说着这些的时候,阿普的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虔诚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信仰的表情,这表情是那样坚定,那样使人折服。
是啊,一种纯朴的、自然的美德,便是毫不奢求回报的付出。在信息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可能不会想到,在被人们喻之为野蛮、落后的怒江大峡谷里,一种几乎被人们遗弃的美德正悄然繁衍生息。
天亮了,吃过阿普为我准备的早饭后,我就要动身了。临行前,我真诚地跟阿普全家人说了一声谢谢。阿普给我指明了翻越碧罗雪山的路,我顺着路往回走。一路上,我在心里不仅一次祈祷着,希望像阿普一家这样的好人,能幸福安康。这一次迷路,能遇见他们一家,我是幸运的。同时,也在我这一次的奇遇上增添了浓厚绚丽的一笔。今后我回到教室教书育人时,再滔滔不绝地向学生讲授仁义道德时,也能更加真实,更加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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