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扣上第一颗扣子
作者: 笪文怡
澎湃!澎湃!我脑子里当下也就剩了这个词。
攒动的人群立定了,庄严感盘踞在每个人心头,蛋壳般薄薄的静,连同那稚子也不曾哭。远处,天安门城楼下方正排开了仪仗队,军靴一步步,肃穆一分分。日头还不太亮,那军绿色却是醒神的耀眼,或者说,是那军绿色肩头红透了的一杆旗,警醒着脑子里原本松散着的神经。他们走的慢,他们却也走的快,身子却不曾失了挺拔,明闪闪的军剑泛着光。
“升国旗!”我耳内听的清楚的,只有这句号令。
只是,日头好像还没愿意出来,雾霭下依旧难以辨得清晰。
“起来……”低沉的吟唱,却铿锵。
升旗手扬起国旗,笔直的臂弯拥抱红色的火,风摸不着身影,那国旗却灵动。
“敬礼!”
远处地平线真真切切的是道金线!空气中飘散着的水汽珠子也同金色飞贼般活了起来,以每秒难以计数的速率无规律运动,暖意那刻便升腾在脸颊上。脊背不住地挺直了,口中伴着吟唱无数遍的歌词,双目怎又抑制得住湿润?
国旗缓缓攀升,却让人明白的看出那是风骨。
风骨间,不远的西北约莫三十度角的方向上,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腰间,竟也醒目着火红的一缕。啊!那火红是系在一位孩子颈上的,只是他的头隐匿在黑色夹克后不曾一眼看见。他往外攘了攘,先是半个肩侧了过来,小小胸膛也紧紧跟着火的牵引往前,洗的泛白的帆布鞋也一下没刹住冒了头出来。他艰难而毕恭毕敬地站定,踮着脚向前微倾,长长探着脖子,被夹着东摇西晃,为看空中飘着的火,眼睛不曾离过一刻,口中喃喃是吟唱着耳边的旋律。
忽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愣神地呆住了,原本紧紧揪着裤腿的手在胸口衣襟的排扣上摸了摸,他低头,又不忍低头地抬起头,焦急地又抽出另一只胳膊,费神地、不熟练地想要扣好那松散的扣子。
国旗攀升地快极了,晃神间就已至半。小孩的手像是失了往日的灵巧,还是因为焦急又不够二用的心思,扣子岔了位。他又抬头望了一眼那笔挺的军绿色的身影,定了神,专注地、满心地去扣他的第一颗扣子。
乐章接近尾声,他舒展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望向旗杆顶部触及天的那团飘扬而热烈的火。再次触目,澄澈的水、深邃的墨,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
它像一盆水泼醒了我,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曾毕恭毕敬的看过日出,试着去体味那种给生命升旗的感觉;也学过福楼拜,深夜里专门候着书窗,见得着的一方日出。却都,少了些许意味。
那意味想必已然淋漓在那孩子的眸子里,是怎样的崇敬!
自然的伴唱,总能为日出平添纯澈与鲜泽;国歌的奏鸣,却无疑是洗礼生命,给予它索引。
我立在日出前,是以一个赤子的身份,不带浮华,没有修饰。我立在国旗前,却应当以人民这一身份,肃整衣衫,激荡着理想与爱。
那孩子的眸子胜似火,那燃着的是怎样的虔诚与爱,肃整衣装,为自己扣上第一颗扣子,以至于接下来的每一颗都恰合的服帖。
很难想象得出,假使一个人的生命里没有日出的光辉,将会是怎样的拖着铅般的沉重,他没有办法去体味新的一天诞生所带来的新鲜感与细腻感,他更没有办法了解纯粹的、与生命最充满勃发的激情的碰撞;同样的道理,一个人如果少了给自己的生命扣上扣子的机会,他又该怎样衣衫褴褛着、拖着疲惫前行,那一排排扣,也应当只是胡乱的找了缺口,又怎么会真正的散发生命积极的美学光影?
如果不曾接受过升旗这样的洗礼,一个人的生命终归不会因为感受到家国而震颤,哪里又会有力气、哪里有会有心思去整理衣衫,扣上思想的第一颗扣子呢?
可是,愿意这样早起,背着书包来看升旗的孩子又有几个?时代碰撞的火花除了点燃年轻一代内心向前激进的动力,还给了他们浮躁。或许,这也并不能够怪罪他们,毕竟,多少人回想起自己的青春,不是在干一些打着叛逆的旗号,却实则做着附庸大流的事?很难,这的确很难,能够给自己的生命扣上第一颗扣子不易,新生者想要用他不灵巧的手指在纽扣洞里穿梭时,是需要毅力与坚定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大有时间可以“望着这个眼睛清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让他从从容容的把这个蝴蝶结打好,用他五岁的手指。”那扣子也是一定能够紧紧地扣好的。我们只需要承认、理解、掌握的是在这样一个纷杂的时代里,除了明白自己是父母的子女外,更应当在极小的年纪就懂得,自己的母亲还有祖国。能够立定在国旗前,衣冠整齐,让这样的家国情怀装满胸膛,紧紧地扣好胸襟前的第一颗扣子!
低头看了看,我胸襟前的第一颗扣子真正紧紧地扣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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