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

东哥我也叫他老于，书名于东，53岁，贯籍河北保定人，负责保定市铁路调度，同时也是一名喜玛拉雅的小说主播，喜京剧，书法。声音比较有磁性，现在喘的厉害，气儿不够憋的慌，播不了小说。

那天东哥住进来，中午酣睡中的我是被他沉重的憋气难受声吵醒的，我在床上爬着睡觉朦胧中用力地敝了他一眼，尽管隔得很近，但还是没看清一团模糊，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是一个穿着红色汗衫的大块头坐在我对面，哈着腰，两臂撑在床沿上。我伸手摸到床边柜子上的眼镜戴上，爬了起来，这才看清楚，他理着寸头，头发些许花白，额头上粘附着一层晶莹剔透密密麻麻的汗珠，满脸难受与疲惫，微闭双眼，张着嘴，喘得甚是严重，不停地哼哼:“哎呀妈，累死我了。”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也不争气快要掉下来了，也懒得去扶。

东哥

他38床，我39床，大约一刻钟后，东哥才好点，摘下眼睛，半躺在床上。我伸出手表示打招呼，聊天中知道，东哥也是中末期重度心脏衰竭患者，两年前就在安贞排队等供体了，那个时侯是排在第300多号，这次医生告之，他前面还有两个等待心源的人，就电话通知让他早过来了，从大厅乘电梯上来到病房几十米就累得不行，憋气实在厉害。中午吃饭时中途歇了3次，吃得挺费力，上一趟厕所回来累得爬床上直喘。前天淋浴出来的东哥就直接累得虚脱在病床上啦！缓了很长时间。我情况也不好，帮不上忙只能帮他打点开水或者丢点饭盒或垃圾。

东哥人挺魁梧1米83，200多斤，因为身体太重很难配到体重相当的心源，所以才等这么久，这次如果还等不到，就打算装一个滋悬浮左心辅助装置【也是一种人工心脏】等待过渡，这个太贵啦！120多万，我是不敢想。他说:“排队的时候，医生说他熬不过两年。但他还是熬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还是别的养生的方法让他一直如此顽强。

其实20多年前，他就患上了扩心病【也称为心脏病中的癌症】。有一对双胞胎女儿，7个月的时侯，娃娃的妈就撒手人间了，他独自一个人把两个娃娃带大完成学业让娃成家并工作，有了外甥，孙女。而东哥这些年被责任和疾病疯狂的吞噬着， 特别是近几年病情也越来越重，行动也越来越难。

从电话和视频中能感受出女儿对父亲无比的孝顺和爱意，这个时侯东哥总是躺着把手机微微举着或贴在脸上，眯着双眼，嘴角上翘，十分乖巧地享受着女儿的教训与叮嘱，总是:“嗯，嗯，好，好，记住啦！闺女。”这个时侯的东哥是幸福的，也是满足的。

从护工闲聊中，东哥知道了监护室xx床心脏衰竭等待移植的患者走了。我是知道的，但不敢和东哥说，那是一个江苏的大叔，人也不错，常常把家属托护士递上来的大闸蟹分给病房的人吃。我常过去和他唠嗑，感觉状态还是不错，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心脏停跳，监护仪上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抢救急时，缓了过来！几天后，心脏再次停跳，再次抢救，上了呼吸机后，没隔多久还是离开啦！哎，可惜从入院到离开一个多月，没有亲人送他最后一程，走得孤独；人终究是要走的，但走的时侯有亲人的余温相伴，会些许心安，不至于走得凄凉。

这疫情啊！真是操蛋，阻断了希望，也阻断了亲情，塞给病人的却是无限的孤独，凄凉和不舍 。

还有一位与东哥一起住进来等待移植姓温的天津中年干部，第三天下午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被抢救了过来，现在一直在监护室被24小时特殊护理，家属在外干着急想探望又进不来。这些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说东哥也知道了。其实不少事情我们都清楚，整过九病区五十多张病床，巴掌大的地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消息传递很快，病到了这个程度，自已都明白，人说走就走了，可能没有痛苦而已吧！是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的，我们只是不愿提及罢啦！

东哥说，我们就像陷入绝境中孤独的骑士！前面遭重兵围追堵截；后面是万丈悬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只有手中凸了的长枪，腰间卷刃的宝剑，护身的藤甲早已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再也无法抵御外界的伤…而这些年我们也厮杀得人困马乏，伤痕累累，担心一歇息就倒下起不来啦！只能靠着心中的信念支持厮杀出去，希望能够绝处逢生。唉！谁说又不是呢！

东哥在盘手串

在和女儿电话的时侯！东哥又胆小得的像个小孩儿，会在女儿面前撒娇说:“闺女，我怕。”女儿总会耐心的安抚爸爸。护士来扎针的时候，他总是会哼哼的柔声道:“哎呦，你弄疼我啦！你温柔点儿。”在床上两腿盘坐着的时候，总是用一个小棕刷，反复打磨着他手上那一串菩提雕刻的小手串，他希望能花一年时间把这串小挂件盘得光光的，他说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念想，但他说他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机会完成他的梦想。他还给我看过他在部队带兵时的照片，高大英俊，威风凛凛，其父母也都服役于部队。

很多时候，现实把理想抽的遍体鳞伤，让我们不得不如履薄冰，比如东哥和我就是。我们只能往前走，因为我们还有牵挂，我们还有期盼，我们还有不舍，这也是我们源于希望和坚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