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不会说话了。
昨天下午她从幼儿园出来，手里攥着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在门口等妈妈来接她，等啊等啊，来去人流的身影都要被她望穿了，还是没有等到那袭属于妈妈的身影。天色渐渐暗下去，路旁的路灯接替日光的岗位，一盏盏次第亮了起来，在遥远的路尽头一个骑着自行车的模糊光影悄然出现，然后黑点渐渐变大，变大，原来是爷爷！孟晚高兴地叫起来，忍不住埋怨道:为什么要让我等那么久呢？
爷爷从自行车上下来，孟晚的手像花一样绽放，猛地抱住爷爷，拉着爷爷的手，却发现手隐隐有些颤抖，爷爷的手像枯老的树枝，风雨欲来，树欲哭，孟晚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爷爷开口了，“阿晚，你妈妈走了。”
“什么？”
“你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回来了？”
“唉——”
“妈妈，我的妈妈——你快把妈妈叫回来，你快把妈妈叫回来——”孟晚嚎啕大哭，泪珠汹涌，扭着爷爷的衣角哭喊，乞求爷爷能把她的妈妈还回来。
孟晚哭得昏天黑地，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经过阴暗的走廊，打开房门，打开灯，出租房里的白天一如黑夜，岁岁年年，这里的白昼走失了，白炽灯顶替了它的位置。爸爸躺在简陋的床上，手指间一支香烟的光明明灭灭，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房门咔哒一声，爸爸转过头来:“你们回来了。”
孟晚哭完就一直发呆，愣愣的，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仿佛已经知道什么事都发生了。
“爸，你告诉晚晚了？”
房间里的大片陈设都已经空白，属于妈妈的痕迹已经几乎消失，打开衣柜，只剩下几件凌乱的明显的已经很旧的女式上衣，宣示着这里还曾经有个女主人。妈妈走的很匆忙。
“迟早都要知道的。”爷爷叹息。
爸爸长叹一口气，仿佛要把他抽进去的烟全部吐出来似的，仿佛他的烦恼就这样可以全部吐出来似的，爸爸叹了一口气。他身上背负的这样沉重的一座山啊。
“晚晚啊，不要怕，妈妈只是出远门了，很远很远，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了，不要哭，不要哭，爸爸就是一座山，什么都有爸爸扛着，晚晚不哭啊，晚晚不哭啊，咱们爷俩，要坚强……”
孟晚直愣愣地盯着爸爸不断张合的嘴巴，心里迟缓地反应着爸爸说出的话，在火上煎熬着的一颗心，此时终于被火熔断了，孟晚嚎啕着扑进爸爸的怀里，眼泪如放开堤坝的洪水，一直哭啊，直至沉沉睡去。爸爸抚摸着孟晚的头发，眼泪夺眶而出，爸爸悄悄对爷爷说，怀着愤恨:“我宁愿她是真的死了，她这样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就这么抛弃晚晚，我该怎么告诉她她妈妈这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