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颓废地坐在掉漆的书桌边,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这个世界现在就是黑暗的,美与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十五年前的冬天,半夜一声惊雷,大可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这是个贫穷的地方,交通闭塞,村民愚昧封建,重男轻女的思想让这里的人们吃尽了苦头,为了家里有一个男丁,好多人家都是生了好多个孩子,就为了等到一个儿子。这在当时,无疑让穷苦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大可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妈王白白就指着这一胎可以挣个面子,一举得男,结果,大可一出生,她爷爷丁木一看是个女娃,哼的一声,掉头就走。好在大可是王白白的第一个孩子,丁木的第一个孙女,大可也没受到什么孽待。
只是,全家人一致决定,这头胎孩子,不能太亲近了,在称呼上要注意一下,要叫王白白“姨姨”,不能叫“妈”。
转眼间,大可快一周岁了,王白白又怀孕了。对于这一胎,丁家全家可重视了,粗重活儿都不敢让王白白碰一丁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王白白还是没能保住胎儿,流产了。这下,丁木的脸都气绿。
大可三岁那年冬天,王白白终于又怀上了。当时正值计划生育抓得正严的时候,王白白这一胎就是全家人的希望,按照计划生育政策,农民是可以要二胎的,可是重男轻女的观念让这户人家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再来个女娃。
自从王白白怀孕后,大可就越发的显得多余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白白的肚子上,谁也没怎么去注意这个小小人儿了。
次年八月,王白白在家里分娩了,大可的奶奶陈贝可着急了,跑前跑后的,又是请产婆又是烧水的。大可的爸爸丁其胜更是紧张得团团转,手足无措,就像第一次要当爹似的。
经过一天的折腾,王白白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望着抱在产婆梅婶子手上的婴儿,陈贝的脸铁青铁青的,哼的一声,转身走了。丁其胜双手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生了个女娃。
大可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家里的气氛沉闷得可怕。
丁木是个卖猪肉的,每天家里都有多余的猪肉供家人食用,在当时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这让多少贫苦人家羡慕妒忌恨,这次王白白生孩子,丁木本来准备好了足够量的瘦肉和猪心,打算给她坐月子时补补身子,结果王白白生了个女娃,丁木气坏了,把东西用了两天时间给全家人吃了,只留给王白白半锅汤。
可怜的王白白身子虚弱,躺在床上暗暗垂泪,大可懂事地用瘦弱的小手给王白白擦掉泪水,用稚嫩的嗓音说:“姨姨,擦擦。”
王白白看着有点懂事的女儿,更是泪如雨下,她抬了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大可明白了,她妈渴了。
大可刚给王白白端过来水杯,丁其胜怒气冲冲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原来,他又被丁木说了一通,让他赶紧想个办法,给他生个孙子。
丁其胜对着大可一跺脚,大吼一声:“出去。”
大可吓得一哆嗦,“咣当”一声,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丁其胜满脸通红,反手就给了大可一巴掌,可怜的大可小脸马上就红了起来,“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丁其胜不耐烦地提着大可的后衣领,把她拎出了门外,扔在了外面那张快掉光了漆的木凳子上,完全无视大可哭得都快哑了,转身又回了屋里。
王白白伤心地盯着丁其胜的一举一动,泪水沿着眼角流了下来,可是,就算她现在好心疼大可,她也没有办法,谁让她又生了个女娃呢?
丁其胜愤怒地吼:“哭哭哭,就只会哭,儿子咋就不会生?”
王白白沙哑着嗓音,“我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生男生女的。”
“我不管,爸说了,一定要生个男娃,要不,以后就别想在村里抬头走路了。”
“可是,我们只能要两个孩子,再生,就是超生了,违反了计划生育,那罚款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我找你想想办法。”
“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老二塞回肚子吧。”
丁其胜忽然低下了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爸说了,村里老雷叔……”
王白白骤然明白了,老雷婶子就是生了三个女娃,在第四个孩子出生时,被看清楚是女娃后,被老雷叔毫不犹豫地丟进水缸,淹死了。为此,老雷婶子和老雷叔闹得差点离婚,眼睛都快哭瞎了。
王白白不敢相信地瞪着丁其胜,“你也想淹死我们的孩子?”
丁其胜讪讪地说:“不不不,我不淹死孩子,爸说,要不,我们丟了她,对外说孩子死了,以后,我们就有指标了,可以再生一个孩子。”
王白白忽的一下坐了起来,大喊:“你们还是不是人?孩子才多大,你们就想丟了她?出去,你给我出去,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碰她!”
丁其胜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无力地走出屋子。他气啊,可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打了王白白。
走出门口的丁其胜看见大可还呆在木登上抽噎,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抬脚,踹在了凳脚上,大可吓得尖叫一声。
王白白在屋里大喊:“姓丁的,你疯了吗?不许打我的孩子!”
丁其胜跺跺脚,走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行为,已经吓坏了大可。从这一刻起,年幼的大可就知道,她在丁其胜心中,其实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重要,甚至,一点份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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