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是跑步之年,确切说是跑步机之年。
我是在一个下雨的黄昏突然意识到跑步机的存在,就像房间里的大象,显而易见,又视而不见。它挂满了衣服,堆放着杂物。我收拾了半小时让它重见天日,期间甚至找到了久未谋面的公交卡,这让我心情大好。作为跑步机它非常称职,经过这么久,再次开机仍然澎湃如初。既然如此,那就跑几步吧?
于是我换上短衣短裤。
再次声明,这是个下雨的黄昏。冷空气长驱直入,大腿的皮肤剧烈收缩,高声尖叫:“你丫给我关窗户!”
对此我非常不满。它们明明是年轻的雄性皮肤,浸泡着荷尔蒙与肾上腺素生长了27个年头,更别提热血翻涌其下,怎能怕冷?“娇生惯养,纨绔子弟,没出息,欠练。”我恶狠狠地咒骂它们。把速度调到最大,我要冲刺,我要加热,我要烤化这些没王八蛋。
就在这时电话来了。
刚刚甩开胳膊,气息还没调好。一念之差,我重重摔了一跤,被传送带甩到地板上。
如果我是块豆腐,大概已经碎成分子了。疼痛感是全方位的,就像在看imax电影,天大的屏幕只有一个疼字,四面八方环绕立体声不断传来啊啊啊啊啊啊。
而现实是铃声一直在响。我挣扎着拿到手机,不认识的号码。
“喂。”
“猜猜我是谁?”一个陌生男声。此刻我五官扭曲,内心暴怒。猜猜你是谁?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猜不出来?是我阿,李刚!”
妈的,我说膝盖怎么这么疼,流血了。
“咱俩高中同学啊,别告诉我你忘了。”
“我知道,不好意思刚才摔了一下,还没缓过劲来。有啥事阿。”
“阿!你没事吧。怎么摔的?不严重吧。”
“没事没事。好久没见,上次同学会你没来?”
“哦,正好有事。真是好久没见,回头有时间请你吃饭。”
血流的不算多,不过皮肤无可救药的稀巴烂。我在犹豫要不要冲洗伤口,这种擦伤该怎么处理呢?跑带的黑色若隐若现,伤口脏脏的。
“啊?好啊。什么时候?”
对方顿了一下。“阿,都行啊……其实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恩,什么事?”
“嗨,很简单。我不是在银行上班么,你帮我办个信用卡呗。这个月的指标比较紧张……”
“哦,好。”
“听说你买车了?”
“恩。”
“太好了!这就肯定能办了。到时候把你的行车本复印一份。”
“恩。”
“有个表,得麻烦你手写。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带过去。”
“算了,邮寄吧。等会发给你地址。”
“好好,太谢谢了!帮我大忙。”
“别客气。”
“我还听说你女朋友是大美女阿。小子挺有福。”
已经不疼了,如果不动伤腿。我扶着墙慢慢向卫生间挪动。还是洗洗伤口吧,然后喷点云南白药包扎一下。这点小伤没必要去医院。
“让你女朋友也帮我办一张呗,这张卡样子挺漂亮的。”
“不要意思,我们分手了。”
“阿……这样啊。那能不能让你的同事帮帮忙?不用激活,办完就扔掉也可以。”
“我辞职很久了。”
“哦……”一阵沉默。
我打开水龙头,沾湿毛巾。一会擦的时候一定很疼,我想。
“那我就不打扰了,谢谢啦,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别客气。”
毛巾盖上伤口,我发出嘶嘶的声音。毛巾是凉的,空气是凉的,我想窗外的雨滴一定很重,冰冷的东西都死一般沉重,世间万物大抵如此。
跑步是不可能了,但2015年还是跑步之年。我想象自己在雨中狂奔,就像金城武和图灵那样,女文青一定喜欢。跑步是中产阶级的圣经,对懒惰和脂肪宣战,前女友一定喜欢。在想象的2015,有女文青看我的文,有女朋友挽我的手,只有姑娘和我通话,只有温柔乡等我跌落。
2015,跑步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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