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元2022.6.14
复旦大学陆谷孙教授在为Skephen King《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写序时是这么说的：金先生说写作环境切不可富丽堂皇，而是愈简朴愈好，书桌也不必求大，书房只需有一扇可以关上的门把作家闭锁在内就可以了。区区虽非作家，对金先生这番经验谈倒颇有同感。几年前搬家，有人建议为我制作一张马蹄形长大书桌，为我所婉拒，结果至今仍在先父传下的书桌上写字，其面积还不及大学生新建宿舍中的书桌。书桌上方支一台灯，投下的光圈不大，被我称之为an oasis of light（沙漠绿洲般的一片光）。作文的时候，灯光所及便是我的全部心智天地，光束愈密集，就愈能收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之效。想来，金先生说“关上门，把世界锁在门外”，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读到此处，不由得勾起我的儿时回忆。记得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农村小学从四年级开始要上夜校，就是晚上要上自习课，还没有电灯，用烧煤气的汽灯则是一种奢侈，于是每位学生各自有家长制作一盏烧“洋油”的小灯，一盏盏的小灯把晚上的教师点亮了，灯光下很温暖，看课外书最舒服，我第一篇发表的文章就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洋油灯”下写出来的，当时还被用粉笔抄写在了教师后面的黑板上作为范文。这个短暂的油灯时代特别地有意义，因为从先秦到民国最伟大的文豪诗圣皆是在蜡烛和油灯下写作的，颇有同一灯下共春秋的伟大感觉。
写作环境因人而异。有人喜欢越喧闹越有感，有人喜欢斗酒诗百篇比如李白，有人在宴会时一蹴而就比如王勃，一篇作文名动天下。有人喜欢在茶馆里写作，比如汪曾祺，西南联大的时候把全昆明的茶馆泡了个遍，连考试答题都是在茶馆里完成的。有人喜欢写作时嚼笔头，有人喜欢听着音乐写，有人喜欢在浴缸里写如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马拉。
我总感觉现在的白炽灯多了刺眼和炫目，即使很好的LED柔光灯也找不到当年的灯下感觉。我们在科技和生活水平整体进步的同时，不也在失去着什么？得到了电脑和键盘，失去了笔墨纸砚和书写。得到了富丽堂皇的灯光，不也失去了煤油灯和月亮？得到了手机和阅读器，不也失去了纸张的清香和摩挲感？得到了都市的繁华，不也失去了乡野的自然与宁静？得之多，还是失去多，留着今后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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