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有一丛芭蕉树

      我办公室后窗下，有一丛芭蕉树，长势越来越旺盛。她那宽大的叶片，居然毫不害羞地伸进了我二楼办公室的窗口。

      记得我刚来校时，那芭蕉树还谈不上是“一丛”，孤单单，只有三两片叶子，卷缩在两楼交接处的角落，让人几乎忽略她的存在。

      那时，芭蕉树前面是几棵高大挺拔，长得志高气扬的水杉和银杏，毫不客气地挡住了阳光和人们的目光。芭蕉树脸色苍黄，萎靡不振，长得十分拘谨，一点都不敢张扬。

      有一天，那几棵盛气凌人的树被连根挖走了；一座水泥基座的不锈钢雕塑，风风光光地取而代之。当时为了这个谁也说不清具有什么象征意义的雕塑，不仅挖走了树，铲除了花，连一棵草也不剩；唯有畏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芭蕉树幸存了下来。也许是同情心使然，也许是她的低调救赎了自己。总之，如今一丛勃勃生长的芭蕉树，不再是当年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是一片灿烂，风光无限。

      在办公室披文阅卷，腰酸眼花之时，我常推开后窗与芭蕉树深情对话。在我的心里芭蕉树根植了一个固有的形象，那就是雨打芭蕉的伤感。这也许是受古典文学的影响所致。可是我眼前的芭蕉树，瞧那宽大的叶，大大方方地一伸就是三四米，在阳光下泛着黑绿的光影，在微风中轻摇曼展。

      我曾专注地观察过大雨和小雨落在芭蕉叶上的情景，企图捕捉唐诗宋词的意境。我怎么也看不出王维“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的意境，更体悟不到李清照笔下雨打芭蕉的那种愁情别绪。

      大雨鞭打在芭蕉叶上，就像一根根细长的木棍敲打在洋鼓上，发出很有节奏感的噼噼啪啪之声。一颗颗水珠从叶面跳起后溅落，在风的合唱声中融入泥土。那声音慷慨激昂，震荡心灵。

      小雨时，芭蕉叶她会敞开整个胸怀，小心翼翼地把细雨聚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并耐心地积聚城一串串，然后慷慨地交给一阵风，让他悄无声息地带走。

      今天又是阵雨，学校已放暑假，我特意跑去学校看雨打芭蕉。确实是景由心生，今天看雨打芭蕉，别有一番心绪。今年署假是我从教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了，明年正月没过完，对我来说就每天都是假期了。此时此刻听“淅沥零零细雨打芭蕉”会不像关汉卿那样“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

我又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推开办公室的后窗，雨渐渐小了，由大雨变成了小雨，再由小雨变成了细雨。细雨敲打芭蕉，似蚕食桑叶，发出飒飒的低吟声。芭蕉叶在风里微颤，细雨凝结成一颗豆大的水珠，一会儿聚集，一会儿又散开。我觉得她是真心把这水珠当作了珍珠玉珠了，怎么也舍不得撒手。她是否想亲手奉送给我，作为赠别的礼物？我迟疑了很久，终于没敢接手。我猜摸芭蕉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沉重的，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叶子一颤，一颗颗结满愁肠的水珠倾刻间撒落一地，我看见一地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