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汾湖,还在G50高速时,就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的柳絮在车流中飞舞。原来,又是絮花飘飞的季节了。
早晨,在公园里走一圈,随处可见柔软的柳絮。树枝上草丛里湖面上甚至花蕊里,都是一撮撮一粒粒柳树棉子。谢道韫有诗云:未若柳絮因风起。把雪花比作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柳絮,其实这柳絮又何尝不像随风而起的雪花呢?不过,有风无风,雪花都潇潇簌簌地落着;絮花却是愿不愿意飞舞都得听于风的,没得选择。
说到谢道韫,自然会想到了她和元稹的患难深情。才貌双全又娇贵的谢道韫嫁给家道中落,在政治上又处处受排挤的元稹,甘愿与他以野菜充饥,拔金钗换酒。可造化弄人,当拥有富贵荣华之时,他们却天人永隔。永远也报答不了的亲人,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也释怀不了的心情,这又才有了元稹的悼亡诗《遣悲怀》:
遣悲怀其一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遣悲怀其二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遣悲怀其三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三首诗写了妻子谢道韫的生前、死后以及元稹自己的自叹自伤,真是天可怜见,一个去了一个又怎么办呢?他又将如何度过漫漫余生?三首诗首尾勾连,字字泣血,感人至极。然而元稹在谢道韫之后续弦裴淑,疑似留情于女诗人薛涛。不过,不专情并不代表不深情,难道一个故去另一个一定要心死才叫深情吗?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苏轼后来娶了王闫之,纳兰容若写了多少悼亡佳句,后来又娶了官氏。这样看来,元稹后来有妻有妾,有新的人生,也是人之常情了。
伸手想要接住一枚絮花,它只是在我掌中轻轻摩挲就旋转着飘了去,比羽毛还要轻盈。去吧,随风去!可不知何时,几朵格外白格外柔的絮花悄悄落在我的发梢上、肩膀上,似乎在说:瞧,我在这儿呢!
絮飞儿这个网名,用了好多年,有时候真不明白,有那么多花名不用:不用倾城的牡丹,不用热烈的石榴,不用魅惑的玫瑰,不用馥郁的茉莉,不用浓愁的丁香……为何对一一枚漂浮不定的絮花情有独钟?或许是因为离家远行的人,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那份牵挂,正如我每次的出发都不知道是离开还是回来吧。
一阵风吹来,落在肩膀上、发梢上的柳絮再次随风而去。目送着一起一伏的柳花远去,远了,很远了,消失在又一阵风的追赶里。我默默转身,不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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