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就是简约,穿越漫长的岁月,今人家里来了客人,说:“我家里来客了!”而古人,两字一蔽之:客至。
前不久,我去景德镇,在一个旧货市场上发现一只陶炉,上面有一些斑驳的印记,还有一行字:客至炉上火。
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的场景:客人来了,主人起身给炉子里置炭,添火,煮一壶茶,焚半炉香,或者索性就烟火一些,直接在炭火上架上一口锅,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岂不大好?
客至,可以喝茶。可以是红茶,或许是当季的雨前茶也好,正所谓“客至喜添炉上火,春深共试雨前茶”。或者是没有茶叶,从菜园里摘几朵秋葵花来煮,从竹园里摘一把嫩竹叶,浓浓的草木香,为客人增添几许别样的氛围。
客至,可以煮酒。这时候煮酒,不必青梅,不必考虑世俗纷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看见下雪了,就把家里的陶炉收拾出来,烧好炭,只待客人来,酒温好,锅里住着肉,就等着客人来,一起把酒,一起吃肉,一起大快朵颐。微醺之时,雪已经停了,送客出门,尽管夜半,一地的雪让夜不再暗淡,客人快到家了,心里还装着主人家的熊熊炉火。
客至,也可焚香。古人的大雅之事,必不可少的是焚香布席,客人来了,焚香布席,摆开一座雅致的道场,三五知己,促膝而谈,鼻翼萦绕的是甜蜜的香氛。正如史梦兰在《全史宫词》所描绘的那样:连天雨雪朔风骄,金鸭香温炭饼消。帘卷玉楼人尽望,三千宝帚扫琼瑶。
客至,也可是只把炉火生起来。不必煮茶,不必温酒,不必焚香,单单的一只陶炉,炉内窃窃私语的一块块炭火,把整个房间烘烤得暖融融的,岂不也是好环境。窗外,风雪漫途,室内温暖如春,客至,蓬荜生辉,谈笑间,炉火熄了再换。
客至,也可以什么都不是,炖煮一天烟霞岂不更妙?想起在遥远的宋朝,有位叫林洪的人,游访武夷山,在雪地里抓到一只兔子,没有厨师会烹饪,隐士止止师告诉他,不妨这么做:“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桌上,用水半铫(半吊子),候汤响一杯后(等汤开后),各分以箸,令自夹入汤摆(涮)熟,啖(吃)之,乃随意各以汁供(各人)随意沾食。”风炉加上,火生起来,在宋朝,这就是最美的火锅了。这段故事被记载在《山家清供》里,还给风炉上的火锅取名“拨霞供”,真是风雅之至。
原来,一腔炉火,可以做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炉,甚至不必是陶 炉,瓷的,铜的,陶的,铁的,又有什么关系。不关乎其外表,其内心有着一样温热滚烫的炉火,眼前是一样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此,足矣。甚至也不必在乎主人的酒菜好不好,香料佳不佳,茶叶鲜不鲜,在情谊面前,一切都是渲染氛围的道具。何况,相互辉映的心,内心就是最好的炉火,都是自带道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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