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个破旧的茅屋里传来了一阵读书声。读书的是个长相俊秀，略微消瘦的书生，他正拿着书本屋中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背诵。

“咚咚，咚咚咚。”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凭借着这特殊的敲门声，书生马上明白了门外来的是谁。他打开门一看，敲门的是一位秀丽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瓷碗，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小红，你来啦！是不是又给我带好东西来了。”书生笑了一笑，伸手就去拿那女子手中的碗。

小红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你想要东西可以，但是你得再背一首有关红豆的诗才行。”

“这有何难？”那书生立马把书本和手被在身后，念了出来，“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念完之后对小红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吃了吧！”

“俊生哥，好样的，这次你一定能够高中。”小红笑道，说罢，拿出身后的的碗。原来是一碗煮好的红豆沙，还冒着热气。

“我就猜到又是红豆。”陈俊生一脸得意的样子。

“怎么，你不喜欢吃，爱吃不吃。”小红又把伸出去的手往回缩。

“怎么会，只要是小红送得我都喜欢吃。”陈俊生急忙拉住小红的手。

“吃就吃，又不是不让你吃。做什么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成什么。”小红望着俊生，脸胀得透红，犹如那鲜翠欲滴的红豆。

俊生自悔失态便说道：“光想着吃东西，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说罢，拿起一勺子红豆就往嘴里塞。

“哎哟。”

“怎么了？！”

“吃得太急，被烫了一下。”陈俊生捂着嘴说道。

小红“扑哧”一笑：“你瞧你，都那么大人了，吃东西还那么着急，又没人和你抢。”说罢，便掏出手绢替俊生擦嘴。

“小红，将来等我有出息了，我一定娶你。”俊生痴痴地望着小红。

小红的脸似一朵红云，笑而不语，继续为俊生擦拭着，良久才说道：“你先安心读书才是真，想那么多干嘛！我只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能给你的只不过是一碗红豆，一片深情。只怕到时候，我配不上你。”

俊生欲说些什么，听到厨房里的母亲说道：“俊生啊！是谁来啦！你在和谁说话呢？”

小红一听，便说道：“我先走了，待会被伯母瞧见了，准要骂我一顿，说我耽误你读书。”说罢，连忙跑出去。

“小红，你的手绢。”小红走得匆忙，把手绢都落下了，连俊生的叫唤都没有听见。俊生拿出手绢一看，只见上面绣着几片绿叶，一颗红豆，那红豆殷红如血，栩栩如生。

“俊生，你刚才在和谁讲话呢？”母亲从旁边的厨房出来问道。

“没，没，我刚才在念书呢！”俊生笑着应着母亲，紧紧地把手绢放在身后。

从此每天这个时候，小红都会为俊生送来一碗红豆。直到俊生上京赶考的前十天，小红没有再出现。俊生想着小红一定是怕影响自己学习，所以不出现，一想到这，他更加发奋用功，想着高中之后衣锦还乡回来迎娶小红。

放榜的那天，俊生在客栈等呀等，等了好久，才听到街道上的打锣声。只见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说道：“探，探花郎是，是王安旭。”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狂笑道：“我中了，我终于中了。”

俊生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是的，说不定我考得更好呢！是的，下一个就到我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厮似的人跑到客栈报喜，俊生希望此次念到的是自己的名字，又不希望是自己的名字。只听到小厮说道：“榜眼是，是，陈俊生。”

俊生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中了，自己终于高中了。周围的人一看见俊生高中，都围上来道贺，俊生已经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满心的欢喜，就想着早点回家告诉娘亲和小红这个好消息。

经过殿试以及上任的相关安排，俊生终于衣锦还乡。回到家中，看到满脸沧桑的母亲，母子二人不禁感慨万分，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娘亲，孩儿想要和您老商量一件事，我上京之前答应过小红，如果我高中的话就娶她为妻，如今孩儿已经高中，恳请您答应这门婚事。”俊生跪倒在地，向母亲说道。

“小红她已经嫁人了。”

陈俊生听到母亲这样说宛如晴天霹雳，失魂落魄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红说她会等我的。我要去找她。”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见你上京赶考毫无消息，想你是名落孙山，早就弃你而去。这样的女子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陈俊生五脏六腑宛如掏空一般，手紧紧抓住桌子的边角。桌子的表面渐渐出现了几道抓痕，现出几道暗红，犹如那红豆一般，殷红如血。

几年后，陈俊生升任为扬州知府，此时他已成亲娶妻，膝下有一双儿女。一日上街体察民情，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心中一惊，他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孩童在念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闻香而去，只见路边一个妇人正在叫卖红豆沙，她旁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诗。

“客官，刚刚出锅的红豆沙，又甜又香又好吃，要不要来一碗。”那妇人低头收拾着摊上的碗筷，并未抬头。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妇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诗句，满脸泪痕，抬头一望，站在眼前不是他又是谁？

“民妇拜见知府大人。”那妇人跪倒在地，没有抬头。

“快起来吧！”俊生冷冷地对那妇人说道，“小红，多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小红抬起头说道：“多年未见，大人您依旧神采飞扬，却比先时更加成熟稳重。”

“当年你攀高踩低，弃我而去，你还记得我也是难得。”陈俊生讽刺道。

“你娘亲是这么跟你说的？”小红表情淡然，神态自若，“说实话，我早就猜到了。”

陈俊生听到小红这样说，便知其中另有内情，问道：“难道不是吗？”

小红缓缓说道：“你进京高考前十日，你母亲来找过我，叫我以后都不要给你送红豆沙了，她说你此去必定高中，你我身份有别，又岂是我这种农家女可以高攀的。当时为了不影响你考试，我并未提起。本想着等你高中之后会来找我，不负当日许下的誓言，不过我等呀等呀，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你的消息。三年前我才得知你早已娶巡抚的女儿为妻，后来又升任为新任知府。”

“什么？！”本来陈俊生还想当着小红的面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其中竟然暗藏着这番曲折。良久他才说道：“小红，是我负了你。”

“往事如风，前尘往事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你我都已各自成家，幸福美满，提及过往只会造成各自的麻烦。”小红说道。

陈俊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的确，如今他儿女双全，小红也嫁为人妇，当年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他叹了口气说道：“小红，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可随时来找我，我定为你排忧解难。”

小红笑着说道：“大人清正廉洁，造福一方百姓，民妇自然也安居乐业，大人如果非要为民妇做些事，就请吃一碗红豆沙吧！”说完，便端了一碗红豆沙递与陈俊生。

陈俊生吃着红豆沙，依旧是原来的味道。他掏出怀里那方绣着红豆的手绢，上面的红豆依然殷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