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片成熟的麦浪,又见那扯天盖地的麦茬大火,让那一场麦事在眼前浮现。
那年小麦已经种下近一月,天又干旱。一天晚饭,他对我说:“明天我去种麦。”
我惊了一下,随后有些担心的问他都安排好没有,他说:还没有。
我对他说:“现在快些联系吧,别太晚了,打挠人家休息。”
我心里有些不悦,他承包田地也不给我商量,我真的不想种地,忙碌而劳累,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比周围的人艰辛。但他知道我就是不乐意,也不会反对他,也要帮助他。
一个冬日的周末,他笑着说:“地主婆,你的麦子都种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你还不知你的地在哪吧,想去看看吗?”
我笑着回他:“土地爷爷,带我去视察一下领地吧!”
到了那片田地,他脸上有些尴尬,别人家的麦田,麦苗绿油油的覆盖了泥土,而我们的那几十亩地,麦苗是“草色青青近却无”,还有大片大片的留白,我笑着问他:“你还打算明年春天在地里种西瓜吗,留那么多备垄?”他没理我,我感觉到到他内心的失望,就拉他一起走近田里,仔细察看:麦苗瘦弱而稀疏,倒也分布均匀;土壤肥沃而疏松,倒也算是一片好地。天一直干旱,有的种子尚未出芽……我抱着他,笑着说:“别怕,有苗不愁长,今年干冬,冬天温度高,旺长也并非好事,明年春天一定数咱家的最好。”
翻过年的春天,我们又去看了一趟,倒真给我言中了,我家的麦田,新绿喜人,周围的麦苗,枯黄老绿,毫无生机。他欢笑着抱着我在地里打转转……
到了收麦时节,周五的下午,他对我说:“明天我们去割麦子,后天收割,你到田里陪着我,不要你割,我就干的有劲……”我笑了起来,对他说:“你知道我不忍心这么做,就是割的笨,也会和你一起干。你就哄我吧,你能这样哄我一辈子,我也乐意……”他大笑起来,“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你咋总是对我牙尖齿利呀!”
到村子里去取镰刀,杨大哥说,地边全割完得三亩多地,又不能不割,全是深沟,机子不敢收边,一天怕你们割不完,让你嫂子去帮忙吧。
这么大忙的天,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在前,我在后,我们打截割,他知我是个左撇子,用不惯右手镰,一直安慰我不要心急,别累着,一会让我歇歇。天很热,太阳毒辣辣的照着,渴了我拿了瓶装水送给他,累了我们一起坐在地边吃水果。中午匆匆在杨大哥家吃点饭,又开始割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天一定要割完,我多割点,他就少累点,其他的一切都放在脑后。
夕阳西下,我们终于割完了最后一镰,他扔下镰刀,仰面躺在长着厚厚草的小路上,我坐在他身边,望着西天那一抹桔红色的霞,他笑着说:“蘭,没想到你真能干,让你跟我受苦了……”我笑着回他:“让我跟你受苦受累都可以,就别让我受气……”
晚风清爽地吹着,我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没感到劳累,却有一种幸福的快乐和完成目标后的舒畅……
第二天是机收,我在晒场上等待一车车的麦子运来,把麦子摊开晾晒。他跟着机子,安排收割和运送。
夜晚来临,麦子也收割完毕。在杨大哥家吃过饭,我们一起到晒场守夜。
晚风徐吹,清爽舒心,无边的旷野中,我依着他坐着,愉快地聊着。时有他的同事开车巡视防火,路过晒场,和我们打招呼,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夜渐渐深,变得十分宁静,我们窃窃私语,不想惊挠周围沉睡的生灵……
突然,在西南方,火光冲天,夜空被燃成橙红色,浓烟滚滚,向我们这个方向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烟味。起身看看其他方向,天空也是橙红色的,浓烟升腾。我们周围的田地都已耕种完毕,火势蔓延不到我们身边。
望着铺天盖地的大火,我感觉我们好象是在连天战火中的逃难人,无处安身,流离在旷野中,相依为命……
他揽着我问:“害怕吗?”
我看着他说:“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要是儿子也在身边,在哪里都心安。”
我们躺在车斗内,静静地望着被浓烟笼罩的夜空,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在那样的夜晚,睡得十分安详……
在此后的某一时,我突然想:今生今世,我愿意和他一起过农耕生活,男耕女作,儿女绕膝,与世无争,简单快乐,只要一家人融融之乐……我知道他不会这样想,就没对他说,永远也不会对他说了。
只是那场麦事,借着那场火,烙在了心中,抚不平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