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横海节度使乌重胤上奏:“河朔籓镇所以能抗拒朝命六十余年,是因为诸州县各自设置镇将管事,收了刺史、县令的权力,自己作威作福。如果刺史能够各得行使职权,那就算有安禄山、史思明那样的奸雄,也不能只靠一个州,就能造反。臣所领的德州、棣州、景州三州,已下公文还给刺史职权,应在本州的军队也由刺史指挥。”
夏,四月十九日,皇帝下诏,诸道节度、都团练、都防御、经略等使所统支郡兵马,全部交给刺史指挥。自至德年以来,节度使权力太大,所统领的各诸州,各自设置镇兵,以大将主掌,暴横为患,所以乌重胤论及这件事。其后河北诸镇,唯独横海最为顺从朝廷命令,都是因为乌重胤处置得宜的缘故。
4、
四月二十四日,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薨逝。
5、
裴度在相位,知无不言,皇甫镈之党暗中排挤他。
四月二十九日,皇帝下诏,任命裴度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身份,充任河东节度使。皇甫镈专以横征暴敛,供皇帝挥霍,以取媚皇帝,谁都不敢说,唯独谏议大夫武儒衡上疏说及。皇甫镈自诉于皇上,皇上说:“卿因为武儒衡上疏,准备报复吗!”皇甫镈于是不敢再说。武儒衡,是武元衡的堂弟。
6、
史馆修撰李翱上言,认为:“定祸乱靠武功;兴太平者靠文德。如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内,如果能接着革除弊政,恢复高祖、太宗旧制;任用忠正而不再猜疑,屏弃邪佞而不再接近;修改税法,不收现款,而缴纳布帛;杜绝进献,宽免百姓租赋;厚待边兵,以制止戎狄侵盗;经常访问待制官员,以打通言路;这六条,是为政之根本,天下太平的关键。陛下既已能完成最难的部分,为什么反而不去做那些的容易的呢!以陛下天资上圣,如果能不被近习小人谄媚之辞迷惑,任用骨鲠正直之士,和他们一起大兴教化,则太平盛世可以不劳而成。如果不这样做,臣恐怕大功之后,物质享受的欲望抬头,进言的人必定说:‘天下既以平定,陛下可以高枕自安,享受生活。’如此,则太平遥遥无期了!”
7、
秋,七月一日,田弘正押送杀武元衡的刺客王士元等十六人,皇帝下诏,命京兆府、御史台逐一审讯,全部服罪。但是,京兆尹崔元略问他们武元衡相貌及衣服颜色,则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崔元略问他们缘故,回答说:“成德和卢龙都派来刺客刺杀武元衡,而王士元等后到,听闻成德人已经得手,于是回去声称是自己干的,以骗取赏赐罢了。如今自度罪状都是一样,终究不能免死,所以承认。”皇上也不想再搞那么清楚,把他们全部诛杀。
8、
七月二日,宣武节度使韩弘第一次入朝,皇上待他非常优厚。韩弘献马三千匹,绢五千匹,各种杂绸三万匹,金银器一千件,而汴州仓库、马厩还有钱一百余万缗,绢一百余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9、
七月十三日,群臣上尊号为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赦天下。
10、
沂、海、兗、密观察使王遂,本是钱谷吏出身,性格狷介急躁,没有远见卓识。当时军府草创,人心未安,而王遂专以严酷为治,打人的棍子都比正常的大很多,每次叱骂将卒,就说“反贼”;又在盛夏驱使士卒建造府舍,督责峻急。将卒愤怨。
七月十五日,役卒王弁与四个朋友在沂水洗浴,密谋作乱,说:“如今服役触罪是死,奋命起事也是死,死于起事,不更好吗!明天,常侍与监军、副使有宴会,军将们都请假在外,值班卫兵也多休息,我们乘此际出其不意拿下他,可以万全。”四人都以为然,约定事成之后,推举王弁为留后。
七月十六日,王遂正在宴饮,到了中午,王弁等五人突入,在值班房前取弓刀,径直上前射击副使张敦实,杀了他。王遂与监军狼狈起身逃走,王弁抓获王遂,数落他以盛暑兴役,用刑刻暴的罪状,立即将他斩首。传话说不要惊动监军宦官,王弁即自称留后,升厅号令,与监军平起平坐,召集将吏参见祝贺,众人不敢不从。监军向朝廷报告前后情况。
11、
七月十八日,韩弘又进献绢二十五万匹,粗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一万缗。自从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争相进奉,称为“助军”;叛贼平定后又进奉,称为“贺礼”;之后再进奉,称为“助赏”;皇上加尊号接着进奉,称为“贺礼”。
12、
七月二十一日,任命河阳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与皇甫镈同年进士,引荐他做宰相。
13、
朝廷听闻沂州军乱,七月二十八日,任命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兗、密观察使。
14、
韩弘累次上表,申请留在京师。八月三日,任命韩弘暂任司徒,兼中书令。
八月七日,任命吏部尚书张弘靖同平章事,充任宣武节度使。张弘靖,是宰相张延赏的儿子,小时候就很受称赞,在朝中态度严肃,不多说话。河东、宣武缺统帅,朝廷因为他的一向德高望重,所以派他出镇。张弘靖在王锷聚敛之余,韩弘严猛之后,推行廉谨宽大,两镇军民都很喜悦,上下安心。
15、
八月十三日,田弘正入朝,皇上待他尤其优厚。
16、
八月二十二日,陈许节度使郗士美薨逝,朝廷派库部员外郎李渤为吊祭使。李渤上言:“臣经过渭南,听说长源乡之前有居民四百户,如今才一百余户,閺(wen)乡县之前有三千户,如今才一千户,其它州县大多相似。调查其原因,都是因为把逃亡户的税负强迫摊派给邻户,以致于邻户也不得不逃走,这都是聚敛之臣剥削百姓以取媚于上,一心竭泽而渔,而不担忧以后无鱼可捕。乞请陛下降下诏书,独绝摊派逃户赋税的弊病。而是变卖逃户的资产来抵税,不足的乞请免除。这样下来,不出数年,人们都恢复务农了。”执政大臣(皇甫镈)见了奏章,非常厌恶,李渤于是称病,回到东都。
华杉曰:
《大学》:孟献子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不应该去蓄养聚敛之臣,去刮地皮,收刮百姓财富。宁愿有家贼,盗窃自家府库,也不要有国贼,去与民争利,伤民之命。
宪宗皇帝自己掌握不了国家财赋,全靠各地官员进奉,就像韩弘这样的人,他如此“忠心”,不停的给皇帝送钱,都是在自己辖区内横征暴敛,敲骨吸髓,献给皇帝的,只是一个零头罢了。就像前面说的,韩弘献马三千匹,绢五千匹,各种杂绸三万匹,金银器一千件,而汴州仓库、马厩还有钱一百余万缗,绢一百余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有了这些聚敛之臣,都是国贼,国家就一天天破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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