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盘坐在床上，先是用手机看电影《围城》看钱钟书的<<围城>>.花坛里,几枝深红的海棠吸引了不少蜜蜂,透明的杯子里浮着绿茶,伴着和煦的阳光与悠雅的音乐读书,在我看来,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小学的时候,父母把小说称为"杂书",因此我看小说要冒极大的风险.书不易觅得,每获一本,如同得到一包珍贵的奶糖.在这种既不能做忤逆,又不愿放弃"奶糖"的情况下,我竟有了爱因斯坦的智慧.
一种方法是用作业当伪装.手上拿笔,桌面上摆着作业本,半开的抽屉里放着<<瓦岗英雄传>>.脚步声一响,便迅速关上抽屉,做挥笔疾书或凝神思考状.那段时间,使腹肌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看得最过瘾的一天,是因为父亲的一个同事自杀了,他躺在对面屋里的地上,身上盖着白布,露出青肿的脚.大人在院子里议论纷纷,我就在屋子里明目张胆地看小说. 房后的一个邻居家,有几本<<今古传奇>>,上面连载着<<玉娇龙>>.我每次看书的借口是带妹妹去玩,给她找一样玩具,就投身于刀剑情仇.那时她才一岁多,有一次,我让她站在椅子上,看墙上的山水画,一再强调是很有意思的,自己就躲在门后看书.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怒吼:"你在干什么!"吓得心一下子从飞奔的骏马上摔到坚硬的水泥地上.原来妹妹已哭了很久,嗓子都哑了,父亲是闻声赶来的,其震怒不亚于玉娇龙的父亲发现她与人私奔.
未满十四岁,便出去上学,学的是不感兴趣的专业,有了大量看"杂书"的时间.看了第一本外国名著<<简.爱>>后,我就抛弃了琼瑶.忘了是上什么课,我把书垒得很高,在书墙后看<<穆斯林的葬礼>>.因为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新月香消玉殒的那章,竟哽咽出声.顿时,老师和同学像看到了玉魔一样诧异.而我的灵魂已随新月飘去,毫无暴露的惊恐,茫然以对老师的斥责.
看<<百年孤独>>是在晚自习后,有一天,最后走的两个男生,别有用意地讲了一个鬼故事,说夜半时分,宿舍窗台上会出现一双染血的红鞋.我看完书,刚好是午夜两点左右,空旷的教室里烛影摇曳,中国的鬼魂与拉丁美洲的魔幻一齐袭来,我似乎是马孔多的最后一个居民,不知怎样逃脱死亡的诅咒.
读小说丰富了我的内心世界,但因阅读面和眼界的狭窄,也带来不少副作用.看<<乱世佳人>>,我便把自己想象成赫思佳;看<<哈伯家的苔丝>>,我便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女仆.鲁迅说,中国人读书,不能以鉴赏的态度去欣赏它,却自己钻入书中,硬去充当其中的一个角色,所以青年看<<红楼梦>>,便以宝玉,黛玉自居.由此可见,我不知当了多少年林黛玉.因入境,而离生活太远;因入境,而把一时感受视为真理.曾拿了书中的英雄去做择偶的标准, 岁月剥去了浮饰后,才发现那不过是灰色的石头被我的想象镀了金.
也有那么几年,无法"入境",手拿一本小说,常是看不进去.那时,生活琐事充斥于耳,蝇头小利遮蔽于眼.心就像废弃多日的游泳池,仅一缕清泉难以换去污水;又像中毒太深的电脑,软件没有升级,就无法杀毒.
看小说要"进得去",方能领悟其中妙处.无法亲临之地,无法亲历之事,无法倾诉之言,皆可在书中寻到.在读的过程中,得到幻想的满足,得到情感的宣泄,得到交流的快感.还需"出得来''列夫.托尔斯泰说:"正确的道路是这样,吸取你前辈所做的一切,然后再往前走'',正如蜜蜂采花是为了酿蜜,而不是把花粉积存起来."不能在小说中看生活,''这句话,十几年前一位老师不经意的说过,也许因为他不是教语文的,也许因为我缺乏慧根,没有领悟其中深意.
今日,坐在树下安然读书,品书中香茗,十分惬意.初读<<围城>>,是在十几年前,只记住那句名言:"婚姻就像一座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再读<<围城>>,赞叹的是作者幽默的语言,精彩的修辞,对知识分子入木三分的刻画.看得倦了,合上书,眼前依然是一片灿烂:晒了半日的棉被散发着暖烘烘的味道,葡萄藤上,几根细细的蛛丝,正闪着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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