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回,焦大上线。这位贾府的老仆人,一上线就很炸裂,他讲出的话,着实犹如当今的“爆料手”。
三四代的老仆人,对贾府知根知底,所以他的话,爆出了宁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些光鲜亮丽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
大晚上的,有了差事,原本有很多闲着的仆人,那台阶下面的小厮就站了好几个,却偏偏派遣了焦大。
焦大心里非常不满,加之喝醉了,酒壮怂人胆也罢,借酒装疯也罢,反正焦大就扯着嗓子骂开了。
他先骂大总管赖二不公道;后见贾蓉来喝他、要捆他,便追着贾蓉大叫大喊;最后大家把他绑到马厩里,便不管不顾,连同贾珍的丑事都叫嚷出来……
这老头儿,虽然醉了,骂人却很清醒,知道先骂派他活儿的管家。后来才随着事态发展而升级叫骂,可谓“层层递进”,也太懂得如何让份量加重,制造热点了。
醉了吗?醉了。醉糊涂了吗?没有!
且看各位的反应:
①尤氏。媳妇们回报派了焦大驾车送秦哥儿回家,引来醉骂,尤氏道“偏又派他作什么?哪个小子派不得,偏又惹他!”
尤氏就是标准的“惹不起躲得起”的主儿。她看老爷不理焦大,贾珍不理焦大,她也就不理了,所以有了事,尽量不差遣、不派,只当焦大死了。当然,这也引来同为管家的凤姐瞧不起,被说软弱。
当然,焦大年轻的时候冒死救主,毕竟功劳在那里摆着,所以贾珍拿他没有办法。尤氏并没有惩治他,也没将他赶走,我也看到了尤氏心里的善良、仁慈的一面。
②凤姐。她诧异尤氏治不了焦大,说“到底是你们没主意,何不远远的打发他到庄子上去就完了”。凤姐上车后听到他骂贾蓉,生了气,“还不早些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岂不是害?亲友知道,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规矩都没有?”后来出发,遥遥听见抖搂贾珍爬灰,装作没听见。
凤姐管家强势,规矩森严,所以她的眼里是不可能容下这样的行为存在。一旦有了这样的人,事情出现第一次就会惩戒,就已经远远的打发了,哪里还有一而再再而三呢。
③贾蓉。焦大骂赖二,众人拿他没法,贾蓉忍不住便骂了几句,又安排捆他,后越说越难听,遥遥装作没听见。作为贾府的后辈,贾蓉迫于身份和礼教,也不会强出头。
④众人。众小厮丹丹墀侍立(焦大在旁边骂);众人喝他不住(骂赖二时);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骂贾蓉时);众小厮见他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吓得魂飞魄散,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⑤宝玉。宝玉一直跟在凤姐身边,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了解,作为一个富贵闲人,自然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感兴趣,比如这一回又对秦钟起了“爱慕”之心(后续分享)。所以宝玉听到这些,虽然懵懵懂懂的,但他也不问,只是后来对“爬灰”一词不懂,才开口问凤姐。凤姐也觉得丢脸,又不好解释,没想到被凤姐三言两语给吓回去,从此再不敢说。
宁府老国公爷还在世的时候,焦大因为有救命之恩,所以非常有面子。当贾敬出家以后,这些不孝子孙不知道感恩图报,都不念及当年的恩情,让焦大去干一些累活儿苦活儿。焦大自恃劳苦功高,属于贾府的“开国元勋”,他觉得自己足矣安享这一辈子的。谁知贾府的后辈和管家、仆人们并不这样看待,他的心里自然是非常不满。于是乎,每天都喝酒,喝醉了就破口大骂,所以才有了醉骂的一个情节。
像贾府这样的大家族也好,还是现在的一个公司一家单位也好,劳苦功高者、开国元勋者,总是有的。这样的人原本应该是德高望重的感觉,可现实哪来完美的人,如果这样的人总是躺在功劳簿上,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还把功劳挂在嘴边,生怕别人忘记……就会一天天不受待见,知道被嫌弃甚至遭人厌恶。
记得赖嬷嬷,也是功高的仆人,她不但有自己的宅子、花园,还有自己的下人。真是人同命不同,比不得。
焦大醉骂这件事,有他的不是,也暴露出他作为一个仆人的思想的局限性。但是下人大多没有主子有远见啊,焦大无儿无女,也挺可怜……作为宁府的主子,如果贾珍和尤氏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指出管家赖二的不对,还给焦大一个清白和体面,焦大的心一定是可以被收服的。可惜他们不是这样的主子,所以事态一次次恶化。
当然,作为爆料手,焦大的戏,并不止这一场,后续的且待分享。
2024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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