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今天,人类涉足月球,探秘火星,人造卫星穿梭于地球上空,宇宙飞船遨游于茫茫天际,人类的强大自信,甚至欲掀揭宇宙大爆炸之秘密……“天”似乎不再神秘,不再“高高在上”,现代科技和学术,消解了人们对“天”的玄思幻想,对“天”的形而上哲思也日趋渺茫。人类果真“知天之所为”么?果真“知人之所为”么?《庄子·大宗师》云:“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人类果真“至矣”么?
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的确如此,苍天无语,大道无言。试问,谁敢替天立言?往圣先贤中,有如此智慧与豪情者,当推老庄为首!老子替天立言,有如地上观于穹庐,苍苍茫茫,窈窈冥冥,难穷其端;庄子替天立言,则如乘舟游于河汉,星辉灿烂,浩瀚无垠,变化万方!可以这么说,不读《庄子》之《天地》、《天道》、《天运》三篇,就不能真正领会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神韵和秘密,也就无缘成为“大宗师”!
冯学成先生说,《天地》、《天道》、《天运》三篇,在《庄子》里面有它特殊的地位,《天道》这一系列是真正的功夫所在。陆西星真人甚至把《天道》一篇看做是《庄子》三十三篇的核心,他用《天道》中讲的“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八字作为贯穿全书的总纲,可谓别具只眼!
《天道》开篇云:“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天道”、“帝道”、“圣道”同运于“无所积”,对于“无所积”的讲解,冯先生可谓透顶透底,和盘托出,泄尽秘密!“我们的功夫必须建立在‘无所积’上。什么叫‘无所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就是‘无所积’……‘不立一法,不舍一法’也是‘无所积’。佛祖说了那么多法,‘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也是‘无所积’。这个‘无所积’简直妙不可言!《道德经》说的‘为道日损’,乃至‘损之又损’更是‘无所积’……这一点,和《金刚经》里所讲的道理完全是相通的……这也是孔子所强调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功夫。如果我们在修为上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这样的层次,那是何等自在和了然。”冯先生用禅宗之智刃,剖开庄子之心珠,单是阐述“无所积”三字,已尽得“天道”之妙!《道德经》里说“致虚极,守静笃”,也是要人心里面“无所积”;佛教讲空,有所积怎能空?智慧“无所积”,就可以明于天道,通于圣道。由此“无所积”,而致“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则为天地之平、道德之至、万物之本!“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得此“大本大宗”,才能与天和、与人和,得天乐、得人乐,能与天和、与人和,才是“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如冯先生反复说过的:“享受生活,在生活中转烦恼成菩提;享受生命,在生命中转生死为涅槃。”《天道》后面所描述的“黄帝、尧、舜所共美于天地”、“孔子见老子之明于放德而行,循道而趋”、“老子教化士成绮之‘至人之心有所定’”及“轮扁论‘圣人之言’于桓公堂上”等等,也都是在反复宣说“天道”之理,让我们能“明于天”、“通乎道”、“合乎德”,从而得“至人之心有所定”。
《天运》一篇,庄子继续用如椽巨笔,引导我们体会宇宙的脉动。“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张是?维纲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邪?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云者为雨乎?雨者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东,有上彷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敢问何故?”多么恢宏绝妙之问啊,这是真正的“天问”!冯先生说:“如果我们能将自己狭隘的因缘半径打破、超越,那么我们就能看到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并感觉到我们精神力量的无穷无尽,也才能感觉自己的伟大!借用佛教的话来说,就能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见自己的‘真如自性’,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这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情!”《天运》篇里,庄子借老子之口说:“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虚,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仁义只是顺道之为,内心永远平淡、简朴、自在、逍遥,采真而游,多么美妙!这不是天道之秘密么?不是天运之要妙么?
天道无所积,天运孰施为?道既不可献于人,却也从未失之于人。我们怎不因任自然,除却天怨、人非、物累、鬼责,逍遥于虚静恬淡寂寞无为之乡,得无方之传而应物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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