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 丁香花
午夜,长途客车在西北高原奔驰,夜黑得如化不开的浓墨。我身轻如羽,飘飞在一个人的天空。终于可以背负行囊,以流浪的心情远游,忘却锥心的情伤。此时缠绵的心绪如飞天舞伎的长袖飘舞,我仿佛看到了梦中的敦煌。
车戛然停下,跳上来了一位女孩,坐在了我旁边。一阵阵倦意袭来,我瞌睡的好像眼皮要粘在一起。忽然,旁边的女孩身体一倾,一头长发枕在我肩头。我有点惊愕,刚要喊醒她,却嗅到一种奇特的发香,瞥见她酣睡的样子很可爱,我不忍心了。心中默念道,宽容美丽。我坚持着难以忍受的姿势,一动不动,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从一数到万,从万数到一。
晨光熹微,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飞一般向后奔去。淡蓝的天空几抹浮云,山的轮廓依稀可见,不太规则的麦田,曙光里像金黄的浪花翻滚。
我稍稍侧身端详那位女孩。约莫二十出头,一身休闲装束,波浪似的闪耀着光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细细的柳叶眉,小巧挺立的鼻子,唇线分明,睡梦中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我猜想着,那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蓦地,那双眼睛睁开,先是困惑的神情,转而眉头一拧,随即瞪大眼睛——黑白分明,褐色的瞳仁流转着不可思议的图形。看到微笑的我,她愤然道,流氓。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悄悄回眸偷觑。
我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苦笑说,就算是吧。踱进鸣沙山前高大的牌坊式山门,眼前起伏的淡黄色沙丘画出了许多圆润的曲线。阳光灿烂,游人如织,去月牙泉还得绕过眼前的大沙丘。
“嗨,你好。”我四下张望,竟是车上的那位女孩,两臂拢在身前,笑靥如花,“一个人出来旅游吗?”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同行做伴,好吗?”她返身走出几步,回头用嗔怨的眼神看我:“不愿意!?”我愤愤道:“你不害怕我是流氓?”她狡黠地微笑:“其实,我醒着,不过也的确有点困。”我心里嘀咕,老天,一夜没睡,竟然是她设置的陷阱,看她再耍什么花样,于是就应允。
话音刚落,她飞快卸下肩上的背包,交给我:“有点绅士风度!”背上那只大包,我大呼上当。沙丘下有供游人骑着去月牙泉的骆驼。她尖叫着飞奔过去,骑上了最后一匹骆驼。卧在地上的骆驼摇晃着起身,她大声喊我,笑得花枝乱颤。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生气地盯着她。她笑嘻嘻地说:“你和濮存昕长得挺像的,我叫你阿濮,行吗?”软软的语调让我无法拒绝。看到我有点高兴,她却把缰绳递给我:“你当我的驼夫!”老天,我无奈地接住,深一脚,浅一脚,牵着缰绳跟着驼队前行。我抬头对她说:“你捉我来当差,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她回头娇嗔地说:“丁香,不过,这是我的网名。”
哦,月牙泉出现在视野,恰如一弯新月,水波荡漾,依偎在沙漠里。抓一把沙子,细细一看,呈五彩之色,游人赤足在沙中行走。丁香见状脱了鞋子,在沙坡上狂奔。
当我追到,她转身对我一笑,说:“有点渴,我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对了,我请你,错了,你请我。”她伸出一个手指头说:“这是什么?”我说:“是一”。“不对,是手指头”。她又狡黠地笑了,我无言以对,调侃道:“看你不施粉黛,清水出芙蓉的样子,挺可爱,行,我请。”当我买来两罐雪碧,她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我,说:“可爱吗?”我定睛一看,哑然失笑,原来她把嘴唇用唇膏涂成了猩红色。我说:“算你狠,不过仍然可爱。”她带着非常满足的神情,莞尔一笑。
我俩坐在沙丘上鸟瞰月牙泉,她呷了一口饮料说:“你说话到是不同凡响,假如你是我男朋友,你喜欢我什么?”“喜欢你的头发”。“喜欢到什么程度?”“让全世界的森林统统倒下”。“真的!?”她高兴地摇晃着脑袋,不知道我套用了村上春树小说《挪威的森林》里的经典对白。
“还喜欢我什么?”她又说。“喜欢你生气的表情。”“为什么喜欢?”“你生气的时候像一只小猫用爪子挠我的手掌心。”“哇,太喜欢这句话哦!”她笑得前仰后合。
闲聊之中,她告诉我和男朋友吵架了,出来散散心,她男朋友老是嫌她不够淑女,爱发脾气。她长叹一声说:“他要有你的一半容让,我就不会离开他了。”我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怎么会有他好呢?我只是不喜欢计较罢了。
”“不喜欢计较!?”她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丁香提出要喝酒,我拎回一兜蓝箭听装啤酒,俩人坐在沙丘上看着对面滑沙的游客,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碰杯喝了起来。她一连喝了两听,说要跳进月牙泉里游泳,我有点惊愕,她嘿嘿笑了,说:“怎么会呢?开玩笑的,瞧你被吓傻的样子。”
我注视着沙丘起伏的曲线,回顾莫名其妙的遭遇,恍若梦境一般,我俩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仅仅是以一个符号出现在对方的视野,却在一起傻乎乎的喝酒。
突然,丁香定定地注视着我,说:“奇怪,我好象喜欢上你了!”我分辨不清是真是假,故做平静地随口道:“可是,我不喜欢你呀!”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暴怒异常,挥手掴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尖叫道:“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懵懂了,如果这是爱情,简直是廊桥遗梦,就如同过山车一般风驰电掣而来,让我觉得有些荒唐,而我是遭受了情感的创伤来此散心,不过与她相处,我内心的伤痛似乎正在淡去。但,我却冷冷地道:“你真野蛮,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感情!”
她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愤然拎起包,冲进了人群中。一次莫名其妙的旅行,一次莫名其妙的遭遇。
归来,我回味那转瞬即逝的相处,恍然间觉得,也许一切是她的性格使然,其实我也喜欢她,或许,这是缘分,而我却轻易让它擦肩而过。
翻开戴望舒的诗集,我读到那首《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彷徨在雨巷/希望逢着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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