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很深沉、很孤寂,这条60年代造的小道弯弯曲曲,道路两旁种着稀稀拉拉的香樟,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被风吹的哗哗响。
道路旁有个的小亭,亭子里原有的石凳早已不见踪影,小亭里三个人肩挨着肩蹲在亭子一侧的栏杆旁,被这深冬的寒风吹的瑟瑟发抖,三人嘴里叼着的香烟不时如鬼火般亮起,又迅速暗下去,地上一片的烟头在无声的诉说着三人似乎在等着什么。
“起哥,老拐子今晚还能来吗?未必我们就要等到天光哒?民哥你说是不是嘛?”
一个年纪稍小,大概在20出头的男孩小声抱怨着,两只手深深的插进衣服的袖口里,嘴里叼着一只只剩下烟屁股的烟,不停的抖动着身体来抵御这寒冷。
“哈哈,怎么了昆伢子,才这么点苦就受不了啦?我就说嘛,吴起,不该让昆伢子来的,办事不牢靠。”
另一个年纪在27、8的青年带着调侃的语气轻松的说着,这一句话引来了那叫昆伢子男孩的不满,大声的说道:“民哥,我不是吃不了苦,只是我们等了这么久了,这路上来来去去也没几个人,是不是勇哥给的消息不准确哦?这么冷的天,谁不想早点回屋里睡觉啊。”
蹲在中间的那个青年吐掉嘴里的烟头,把双手从袖口里抽了出来,摸出了后腰上的BB机,看了下时间,此时BB机上显示时间为凌晨2点。看了一眼后,他又将BB机挂回了腰间,往双手里和了几口气,说道:“应该不会错的,每个礼拜3他妹夫从市里换班回镇上,老拐子都要去镇上找他妹夫喝一顿,昆伢子你老实呆着,少说几句废话比什么都强。”
“哈哈哈,昆伢子,你就泡妹陀(妹子)强,干正事你还差远咧,啥时候给你民哥找个堂客啊,我的终身大事还指望你呢…”
“民哥,不是我鄙视你,你和起哥从小玩到大,没见你沾半点起哥的福,人家起哥长得那么俊,你长得和鲁智深似的,哪个妹陀能看上你哦……算了,我不想和你说话,话说多了等下没力气干活,真希望那老拐子快点出现啊…”
见被昆伢子称呼为民哥的青年做势起身要打他,昆伢子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昆伢子两腿发麻又昏昏欲睡的时候,这条漆黑的小道另一头亮起了一束灯光,这灯光忽上忽下,左右不停摇摆着。黑暗中一双明亮的双眼盯着灯光来的方向定定的看了一会,随即他推了推身旁的两位伙伴,语气坚定的说道:“大民,昆伢子,人来了,准备干活!”
说完,吴起一个利索的起身,身旁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吴起在地上使劲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腿,说道:“昆伢子,等会完事了你把老拐子的摩托车给处理掉,我和你大民哥开我们这台走,你处理完了就去我们约定的地方等我两,没事别乱晃悠,有什么事等我们到了再说。”
一听吴起让自己先回去,昆伢子的睡意一下子就去的无影无踪了,抗议道:“起哥,那咋行,不是说好一起办事的吗,怎么又让我自个儿先回去?”
从地上费力站起来的大民伸手在昆伢子的头上敲了一下,说道:“咋呼啥,四个人老拐子那破两轮坐得下?赶紧的,别坏事!”
说完,昆伢子万分不情愿的跟着两人往亭外走去,三人借着漆黑的夜色快速的来到了一颗香樟的树后,远远的望着那渐行渐近的摩托车,摩托车引擎的突突声在这深夜里格外刺耳的,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在唱歌。
“这老拐子,大难临头不知道,还唱起小曲来了,嘿嘿,等会够他受的。”说着,大民摸出了把军刺在手里磨擦着。大民的军刺不是正规的军用军刺,但这把军刺上也开了血槽,不过没那么长,只是做工比较粗糙罢了。大民他大伯以前是个打铁匠,专门帮人做些农具铁器,偶尔也帮人做些镰刀砍柴刀,在某次电视里见过军刺的厉害后,大民就照样画葫芦给画了下来,缠了他大伯好几天,才答应给做了这把军刺,虽然粗糙,但杀伤力依然可怖,吴起曾多次和大民谈及这个问题,觉得大民的武器太过致命,虽然大民嘴上答应的好听,但实际上吴起的劝导并未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把东西在大民手里并未造成严重的伤残,吴起也就随他去了。
昆伢子虽然平日在学校和街道上嚣张跋扈,可像今晚这样的直接绑人,对于这个才20岁的青少年来说,不论是心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有很大的感官刺激的,昆伢子蹲在树后那不停颤抖的双腿此时深深出卖了事前他胯下的海口,也许是刺激,也许是害怕,但绝不是这个家里的父亲做了一辈子屠夫的少年之前嘴里所说的“绑人和绑猪无非就是一个会说人话,一个只会猪叫”那么简单,更何况,今晚要绑的人绝不是善类,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看出昆伢子的紧张,吴起摸了一把这个打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光锭子到处乱跑少年的脸,轻声说道:“别紧张,照我和你说的做就行了,万事有我和你大民哥,莫慌张。”
听吴起说完这话,昆伢子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些缓解,腿抖的也没那么厉害了。而一直喜欢拿这小兄弟打趣的大民也对着昆伢子笑了一下,示意他别紧张,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而吴起此时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带昆伢子来办这事从今往后会对昆伢子造成怎么样的后果。自前两天在无意中被昆伢子知道他和大民要做的事之后,这小子一直缠着他两要带上他,实在拗不过昆伢子,无奈之下才有今天的三人行,而让吴起更担忧的是昆伢子的脾性,用混世小魔王来形容昆伢子是再合适不过了,也许,把他带身边更为合适了,否则真不知道按昆伢子的脾性,到昆伢子30岁的时候,他是在牢里过完下辈子,还是坟头已经长满青草。
收回了思绪,吴起盯着那台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摩托车,这个距离,按老拐子这慢悠悠的车速,最多半分钟就可到达他们三人埋伏的位置。也亏得老拐子车速慢,不然也未必就能一击得手。
20米,10米,5米…,随着吴起一声低沉的“拐子!”,那原本还沉醉在自己美妙歌声中的老拐子一个激灵,歌声停顿了,摩托也刹住了,只有一霎那,原本听到叫声满脸疑惑的老拐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右手油门把使劲一扭就准备快速离去。
可是就在刚才那声“拐子”声起的时候,老拐子身旁树后就已经有几个黑影暴起往老拐子射来,摩托车发动机那刺耳的声音刚一响,就有一个黑影的手如虎钳般牢牢的抓住了老拐子的衣服。
摩托车如箭般的往前射出,可是车上的人却没有跟车一起走,摩托车快速的前进让车上的人犹如被人凌空架起一般,摩托车刚往前窜出去,老拐子就被狠狠的砸到了地上,那摩托车由于无人操控,也狠狠的往路边的树上撞去。
把老拐子摔倒地上后,吴起顺势狠狠的用膝盖顶住了老拐子的胸口,双手扣住了对方的脖子,压低声音狠声道:“不要动!再动废了你!”
说着,大民已经狠狠一拳打在了老拐子的脸上,嘿嘿阴声笑着说道:“老家伙,着道了吧?嘿嘿嘿,老实点,不然弄死你!”说完,大民已经掏出绳子开始使劲的掰老拐子的手,想将他双手绑住。而此时,昆伢子站在一旁却手无足措,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老拐子不愧是老江湖,从刚开始车上摔下来和大民那一拳中反应过来,努力得想看清几人面貌,可惜摩托车已经撞在树上,那车头灯也已破碎,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但即使如此,老拐子依然表现出了一个行走刀尖20余年老流子应有的镇定,只是喘着粗气说道:“几位兄弟,听声音我好像不认识几位吧?是受人委托办事还是找错人了?我拐子在这三分田地里虽然算不上大人物,但自问还是有点门路,你们…咳、咳、你们开个口,不管是不是受人委托办事还是要找点钱花,咳…只要我能答应的都答应,大家都是道上混的,留点情面,日后好相见,如何?咳…”
也许是吴起顶在老拐子胸口的膝盖太过用力,老拐子不停的咳嗽着,如果天色亮的话,已经可以看到老拐子此时已经是面色通红了。
“闭嘴,少废话。”吴起说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布将老拐子的嘴堵了起来,回头看了下大民,大民正费力的抓着老拐子的双手在绑麻绳,可是老拐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手依然在拼命的反抗。
大民被老拐子弄的有点不耐烦,站起身用力的用脚后跟跺了几下老拐子的肚子,这几下让老拐子痛得喊出了声,好在老拐子的嘴里塞满了布条才不至于在这黑夜的乡间小道上上演一场杀猪惨叫的戏码。
大民跺完后对着旁边的昆伢子低声骂道:“伢子!还不帮忙!?看戏哒?”
而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般的昆伢子赶紧上去帮忙抓着老拐子的双手,好让大民将他双手绑起来。
也许刚才肚子上的那几下让老拐子着实痛的不轻,接下来老拐子也老实了不少,只是嘴里一直呜呜说着什么。
吴起见大民绑好老拐子后让昆伢子将他们那台摩托车开了过来,吴起骑着车,大民将老拐子弄上车坐在了老拐子的身后,手里拿着那把军刺顶在了老拐子的腰间,嘴里还一直低声喝骂着:“老家伙,敢不老实我手里的家伙可就不长眼了!”
“你把他那台车处理掉,回老地方等我们,最晚明天中午,我两肯定能回来。”和昆伢子打过招呼后,吴起不再废话,在这条昏暗的小道上一溜烟的开走了,只留下还未从刚才这场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昆伢子。
昆伢子呆呆的立在当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扶起那台车头都已经撞弯了的摩托车,消失在这条改变了他一生道路轨迹的老旧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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