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

上班路上的心情，大抵如赶赴刑场的烈士，英勇无畏地直面寒冷和困倦的挑战。桥底刮着阴风，枯水期的河滩，逐渐在一片漆黑的混沌当中，裸露出刺眼的惨白。嘉陵江的水，静默流淌，犹如一滩乌黑的墨水，在河滩的映衬下，化成一副太极阴阳鱼的光景。漫不经心的昏黄路灯，映照着疏离的车灯，让碚东大桥显得格外的不真实。公交车的玻璃窗上，贴着几个黑漆漆的头顶，远远望去，倒像贴着几个泥点子一般。

下桥的时候，脚底一片灯火辉煌，菜贩子早已拉开架势，准备迎接早起的顾客。天色又明亮了一些，由墨黑到浅苍再到葱白的天空，勾勒出远山起伏的轮廓。山顶上的水塔，也露出了模糊的影。穿过菜市，看着对岸的北碚城，被一盏两盏的灯光照亮了起来。这时，一辆蓝白相间的洒水车从身旁经过，急忙躲在了路旁粗壮的法梧后边，还是不免被喷湿了一点。来不及懊恼，又急着赶路去了。

一望无垠的桑林，被剪去了枝丫，见不到一片树叶，脑海里却自动脑补出桑叶茂密的模样。薄缥色的嫩叶，层叠在青碧色的老叶上，微风过处，吹出一片温柔的绿海。深绯色的桑葚，在桑叶的舒卷中，若隐若现，清甜微酸的汁液，饱满得快要爆出来。

沿着蜿蜒的山路，穿过被绿竹遮盖的农庄，就到了山脚。嘉陵江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回水沱，绀碧色的江水从江心一直延伸到岸边，只在靠近河滩，变成一条纤细的透明的带子。张飞古道边上的，小小的村落，开满了粉红的桃，雪白的李，金黄的油菜，艳红的海棠。赭色的细犬，三两成群地奔走狂吠。

走到半山腰时，密不透风的松林，却露出了一块空白。透过空白，眼前赫然出现一片云海。乳白的晨雾还未散去，山下的城市在云海中消失不见。只有那些高耸的建筑，才能刺破云海露出头来。旭日初升，连成一片的烟雾和天空，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远山被遮断了山脚，倒像是一座座漂浮在半空的群青色岛屿。上班的路途，也差不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