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蓝山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个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不好意思,我忙糊涂了,真想不起来。”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是尤尤。”
蓝山听了,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尤尤到底是谁。忽一拍脑袋,尤尤,尤尤不就是自己小学同学嘛。
“哎呀,不会吧,老同学啊,多年不见,你从哪儿冒出来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尤尤似乎也很高兴。
他们聊了一会儿,约定中午一起吃饭。
想想这么多年了,还能和小学同学相遇,真是人生一大喜事。蓝山长长舒了口气,望了望窗外,自言自语:今天的天气真好!
中午时分,蓝山来到青梅路的竹马茶社。这是尤尤定的。
茶社古色古香,很幽静,服务员引导蓝山走到二楼的一个雅座。上楼的时候,蓝山边走边看墙壁上悬挂的十幅茶马古道上的古老传说,感觉走进了一个清碧如玉、苍凉辽远的世界。
尤尤穿着一袭黑衣,端坐在椅子上,显得高雅美丽。如果说在这个小城里,竹马茶社是一处与世隔绝的风景,那么,面前的尤尤,在蓝山眼中,则是一幅静美深邃的画。
他凝视着她。
尤尤轻轻一笑。
蓝山这时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态。
在没有见到尤尤之前,蓝山的印象中,她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疯疯癫癫的黄毛丫头,眼前的尤尤,令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反倒显得拘谨了。
“这个地方喜欢吗?”尤尤的声音似乎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小城住了几十年,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普洱茶的味道怎么样?”
“听说过,却没有尝过,不过,看这色泽就挺喜欢的。”蓝山边说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怪怪的。
“只要你喜欢就好。”
“嗳……尤尤,记得你小时候作文写得很好,现在还写东西吗?”蓝山对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同学带有很多疑问。
“小时候啊,我最佩服的是你的作文,那时你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我经常偷偷翻看你的作文。”尤尤脸上泛上红云。
“那时候,你在我心中像一个英雄,你的话在班里所有的男生中像圣旨一样……”她接着说。
“哪有啊。”蓝山笑着说
“尤其是你的那双手,青筋暴露,特别,特别男人。”尤尤低着眉说。
“尤尤,还是原来的手啊,没有变吧!”蓝山举起右手说。
“我崇拜过这双手,梦到过这双手,也迷恋过这双手,但,也恰恰是这双手,打碎过一个少女的梦……”尤尤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蓝山有些不知所措。
“那晚自习后,我不知道怎么就骑车撞到了你,你竟然用这双手扇了我一记耳光……虽然我听到是有人起哄,但我还是哭了整整一夜……”
良久的沉默。
蓝山从遥远的记忆中终于截取到了这个令尤尤至今有些伤心的往事片断。是的,那晚,尤尤骑车撞着了他,年少的他为了维护他在同学中的小小的尊严,在几名同学的怂恿下,抬手打了她,他看到一向嘻嘻哈哈喜欢和自己打闹的尤尤,充满怨恨地捂着脸,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那是让蓝山心里一颤的时刻,自此后,尤尤留给蓝山的,都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
“对不起,尤尤……”蓝山的手有些抖动。
“好了,都过去了,那时候还是年少。”尤尤轻轻将一绺长发别到耳后,淡淡地说。
“尤尤,你还在云南吗?”蓝山觉得很尴尬,转移话题问。
“我在云南待了很多年,才调回水利厅上班,第一个就想见你。”尤尤的眼睛里有一层薄雾。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蓝山问。
“毕业后,我们各自飞向天南海北,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后来,终于和柳晨联系上了,才知道你在这座城市。”柳晨也是蓝山同学,他们毕业后一直有联系。
“自从你打了我之后,我恨过你,骂过你,诅咒过你,但心里,放不下的人还是你,这么多年里,我给你写过很多信,整整一纸箱子,却一封也没有寄出去……”尤尤长长舒了一口气,蓝山眼前旋过一米幽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蓝山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少在他遇到她之前,他喜欢过别人,但唯独没有喜欢过尤尤。而现在,也许是她的美打动了他的心,也许是早年的那一耳光让他平生悔恨,抑或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但他承认,他开始喜欢上她了。
“这么多年了,虽然那些信蒙上了灰,可有些东西永远都埋不掉的,所以,我想说出来,心里总会好受点……蓝山,你不介意吧?”尤尤真诚地望着他说。
“不会的,尤尤,你说出来。是信任我,我会好好珍惜的。”蓝山搓着手不安地说。
“明天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出差,你能送送我吗?”尤尤的眼神里充满着渴望。
“我一定去送你。”
第二天一早,蓝山去了车站。尤尤一袭白衣,看见了蓝山,就轻轻地跑了过来,在清晨的凉风中,如漫飞的白云……
蓝山的心,像被一指轻轻戳了一下,有些痛。
“这辈子,没有成为画家,是我永远的遗憾,我真的想做一个画家,用心画一双手——你的手。”
尤尤伸出手,蓝山握住,感觉那是一块即将要融化了的冰花。
尤尤走后,自此消了音讯,如同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蓝山说,我见到尤尤了。
柳晨诡秘地看着他,问,在梦里?
蓝山瞪了他一眼,说,正经点。
柳晨长叹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喜欢着尤尤,可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蓝山凝望着他的手,低了头。
柳晨说,如果她现在还在,我想我一定会追到她。可是,她走得太早了……
蓝山疑惑地看着柳晨。
柳晨说,八年前,她在茶马古道上,出了车祸,永远走了……
蓝山“呼”地站起来,拳头砸在桌上,咆哮着,你胡说!
深秋的天,苍白灰旧,没有一丝血色。
蓝山去了水利厅,却根本没有尤尤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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