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萝茉莉
最近读《李安传：十年一觉电影梦》，随即去重温里面提到的影片。
有人说，李安的电影是拍给中年人的。
20几岁时看李安，确实是勉强看完不懂装懂的硬凹，如今人过30，无论是父亲三部曲还是这次看《卧虎藏龙》确实都有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和朋友感慨，那时章子怡真嫩啊，一副涉世未深的青涩，毫不费力就演出了灵动洒脱和对自由的向往不羁。朋友说满口称是，说道：“现在电视里看她听她都一副老油条的样子喽。”
似有什么梗在喉头，曾经的玉娇龙终还是活成了俞秀莲，无限感慨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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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虎藏龙》玉娇龙和俞秀莲似是一对镜像人物，相应而生。
一个灵动飘逸，一个含蓄持重。
第一次见面两人相对而视，仿佛跨过岁月两头的对话。
玉娇龙问俞秀莲江湖是不是很好玩？关于爱情和人生，玉娇龙追求自由自在，誓要选择自己心爱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以求获得真正的幸福。
她的发问和态度无疑是少女的，梦幻的，不甘困守在三尺闺阁，嫁一个陈腐翰林终老残生。
天真的少女向往未知，抱着“玩”的心态，对俞秀莲江湖跑码头的快意豪情有一种仰慕，对江湖之大有着无限憧憬，希望奔向广阔天地去寻找生命的解脱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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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秀莲回答：“走江湖，靠的是人熟，讲信，讲义，应下来的，就要做到，不讲信义，可就玩不长了。”
她囿于道德礼教，为了守着与逝去未婚夫的婚约，一直隐忍克制不和李慕白捅破那层窗户纸。虽然不是出身在官宦人家，但是一个女人一生该服从的道德和礼教并不少于任何人。
俞秀莲身上有一种成熟和理智。
经历早年父亲亡故，在以男人为主导的世界里过着刀头舔血，胳膊上跑马的事业。她知道未知不见得美好，还充满着血雨腥风聚散离合，江湖之内并没有童话可言。
一番谈话反而是羡慕玉娇龙深居庙堂远离江湖能够嫁人终老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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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的“玩”，是脱缰；俞秀莲的“玩”，是套牢。
她们既是独立的个体，又在排演人生的不同阶段。
玉娇龙成为很多人生命中的符号，宣示着对青春的美好向往，单纯天真自由烂漫无拘无束。像每个人小时候的梦，想要快快长大，学妈妈的样子画上口红踩着高跟鞋，学爸爸的样子涂上发蜡穿上笔挺的西装，想象着自己变成无所不能的大人模样。
大战群雄一场戏将青春的壮丽推上顶峰。
一个毛丫头身怀绝技手持神器将一群有名有姓的大师级人物打的横七竖八，口出狂言：“任凭李俞江南鹤，都要低头求我怜，沙漠飞来一条龙，神来无影去无踪，今朝踏破峨嵋顶，明日拔去武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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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青春里没有自恃天赋异禀又桀骜不驯的时刻？这种干翻世界的豪情不正是被现实捶趴下的中年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吗？
走过玉娇龙的年纪，经历过玉娇龙未曾体会过的世事无常。
到了某个时刻，一方面看透了人生终不过如是，柴米油盐里的平淡才是最终的归宿，另一方面对不谙世事时的潇洒自在又渴望和羡慕。
俞秀莲便是如此吧。她身上有人到中年岁月沉淀下来的练达和看透，又免不了美人迟暮的无奈，渴望找回青春岁月里懵懂莽撞无所畏惧的自己。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是每个人都逃不出的无奈与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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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影片里她对玉蛟龙无缘由的偏袒、保护到最后的不忍伤害，实际上是在玉娇龙身上看到了本身向往又做不到的那一层自我，是对自己的守护和成全。
第二场比武时，俞秀莲没有出杀招反被玉娇龙刺伤，这一幕有一股悲怆的滋味。
少年懵懂时总想要冲破，认准不破不立，俞秀莲看得到玉娇龙的现在未来，可玉娇龙自然还不明白这份隐忍和迁就。
在年轻人眼里只有把前浪拍在沙滩上的畅快，当她手持青冥剑，傲慢地让俞秀莲随意挑选兵器时，她炙热的杀气腾腾的招式下，根本意识不到这场本应该惺惺相惜的情谊，已经被她亲手撕碎。
自然是无知的才敢放肆。
只有真正走过经历过才会懂得，才会怜悯，才会于心不忍，不忍伤害生命转瞬即逝的赤诚与美好，更不忍心将曾经亲手扼杀掉的那部分自己再毁灭一次。
年轻时当然更喜欢玉娇龙，如今才渐渐体会俞秀莲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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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慕白执着于收玉娇龙为徒时，俞秀莲劝说到：“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会安安分分地去嫁人。”
从内心里，她是不希望玉娇龙卷入风波中的，就像长辈们殷切地希望用自己的经验教训帮助后辈避开那些荆棘丛生风浪频发的波谲云诡。
长辈用自己的经历，总结出一套人生经验，很大一部分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主流。真的要走过岁月，才能明白他们曾经无意说起的“等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的道理大部分真的成了事实。
但年轻人又怎会轻易就范，甘心将自由拱手让出。虽然隐约觉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些道理，可还是会执意跌跌撞撞走过爬过，去见识一路上的风景与泥泞才够痛快。
所以此时此刻的玉娇龙只会不耐烦，心底里一定会更认同李慕白说的“她不是那种人”。自己怎么可能会变成被浸在柴米油盐过平静日子的黄脸婆，内心里一定呐喊着“我才不要做这种人，谁稀罕成为这种人。”
所以才会去偷青冥剑，才逃婚，才大闹酒馆。
不只是为了好玩，也要向那个自以为了解的先知式人物俞秀莲证明，自己一定会活出个与众不同来。
但也因为经历了种种，到被碧眼狐狸抓走下药，最后间接害死李慕白，才明白江湖不过如此，不是曾经幻想中的自由欢畅，只不过是另一种污浊和油腻。
道理就是这样奇怪，不去经历，永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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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死后，俞秀莲和玉娇龙两两相对，俞秀莲对玉娇龙说：“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
此刻她们之间终于从对立又走向了和解，从彼此羡慕走向了互相融合。
俞秀莲终于不再端着，讲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束缚在道德伦理的枷锁里，她直面了自己的情感和身体里感性的自己，大方与李慕白拥吻诀别。
玉娇龙终于不再反叛对抗，听了话上武当山找罗小虎，做了最后一场爱，完成了与青春的告别，之后纵身跳崖。
现在看来这一幕既是逃离青春的幻灭，又是对人生的再次重塑。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结局表面上是玉娇龙逝去，俞秀莲活着。实际上两者已经合而为一，真正把人生的感性和理性全盘接纳，走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里面去。
既保有天真，也能承载安稳。
◆作者：萝茉莉。白天驰骋职场，晚上写字自娱，用心感受，真诚表达，恣意生活，从容变老。欢迎关注，陪你看剧看人生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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