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经常会在漆黑的深夜里，被梦所唤醒。最近，我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刚刚一周岁的我趴在姥姥的后背上，跟着她一双金莲似的小脚蹒跚地走在村子里的土道上。姥姥佝偻着腰，用手交叉在后背上，箍紧了我使我不会掉下去。当时的我在干什么？怎么会一点也不记得，却对姥姥佝偻的腰印象那么深刻。

后来，听妈妈讲，小时候我很淘，刚满周岁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地上的暖壶。刚烧开的水全都洒在了我的脚上。

脚被烫的稀烂，我疼的大哭。姥姥就背着我在大街上走，却怎么也止不了疼，更哄不好我。

后来，妈妈从邻居家借了一枚鸡蛋给姥姥，姥姥用它熬出了一点清油，涂在我的脚上。一个星期后，我的脚好了，脚面上留下了永久的一片疤痕。

还有一次，我梦见自己和两个表弟在姥姥家的炕上摔跤，我一手推倒其中的一个，然后回身抱住另一个抡倒在炕上，纸糊的窗户用细棍支起来，让外面又大又圆的月亮跑进屋。然后，一起吃着刚刚祭奠完月亮的苹果月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也是一样清楚地出现在记忆里，梦里。

姥姥故去多年了，那时我才中专毕业，十几岁的光景。然后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姥姥了，见不到她那双只有巴掌大小的扭曲的小脚。现在连她长的是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刚刚从另外一个家庭被接回来，饥饿整天都在纠缠着我，赶也赶不走。妈妈从外面回来看到了我的样子，才把我接到姥姥身边。

所有看似平常的记忆里，都隐藏着一个悲惨的故事。我宁可没有记忆，宁可不去追溯每一个记忆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去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往事也被追溯出来。

有的时候，我就感叹，能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我不知道是该感谢呢，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姥姥那一辈的人都故去了，如今就连我们自己也都老病缠身，正在不断加速衰老的进程。

或许，快要到即将和他们相会的时候了。但我并不害怕，只是可惜，这一辈子，过得实在是不值得。

好歹也算来人间一回，悲伤大过于欢喜。没有实现的理想目标又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