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作者: 麋茫的鹿 | 来源:发表于2018-07-21 10:01 被阅读0次

      月黑风高夜。

      李将军在大殿中面东正襟危坐。

      面前坐着一老一少。

      老人脸庞消瘦,面色黝黑,白发白须白眉毛,与那面庞对比鲜明,透出些凛然之气。

      少年眉清目秀,稚气未脱,眉眼间却又显出几分早熟,懂事。

      老人问:“累不累?”

      少年点头:“爷爷,休息会儿吧。”

      两人坐在地上。老人说:“外面风真大。”

      少年说:“真大。”

      风吹的紧,吹的狂。高处的风没遮没拦,恣意纵横旋转,呼啸咆哮,尖利刺耳。低处的风飞沙走石,折枝掀草,小树,小草呻吟哀鸣,沙啦啦,哗啦啦,响成一片。

      大殿外是风的世界,大殿里无风,却也被风声主宰。

      老少二人在李将军面前闭目端坐。

      人活在世上,最需要的是什么?应该有房子。房子有门户,遮风挡雨。把风挡在外面,也把危险和灾难挡在外边。

      房子挡不住风声。

      嘶吼的风声里,蕴藏着许多阴谋,许多危机。

      只听得“咔嚓”一声。二人闻声一跃而起。老人拿出一把长剑,长臂轻舒,剑光闪出几朵剑花,绕了个弧形,稳稳的横在胸前。少年迅速闪到门后,双掌交叠,摆出个黑虎掏心的门户。李将军丝纹不动,巍然端坐。

      老少二人凝神静听,再无动静。原来是外边一棵树。被风吹折了。

      少年松口气,坐在门槛上。

      老人收了剑,却不坐下。他额头上有几条皱纹,刀刻一般,很深,很深。那深刻的皱纹里藏满了睿智,给了他不详的预感。老人对少年道:“过来。”

      少年默默的走了过来。

      “听不听爷爷的话?”

      少年点头,一副乖巧之态,抬头看着老人。老人是他唯一的依靠,没有老人,他便会成为一只孤苦伶仃的小鸟,被风风雨雨打湿翅膀,流落荒郊。

      老人一字一顿,嘱告说:“从现在起,你就叫木子。记住了吗?”

      少年又点头。老人叫:

      “木子!”

      少年答应:“唉!”

      老人满意了,点了点头,又轻声说:“木子,爷爷要告诉你一个极大的秘密。”

      大殿外边,一阵疾风掠过,老人忽然闭嘴不说。只听得外面又是一声“喀嚓”,显然不是风吹折了树枝。

      老人紧皱双眉,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少年看定爷爷,心里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人突伸指一弹,连点少年的软麻穴和哑穴。少年立刻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老人把少年抱到李将军身后,柔声道:

      “木子,你要记住爷爷的话!”

      少年动弹不得,不能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人。

      老人心里自有千言万语,但一句也说不出,他猛然转身,长剑出鞘,大步走到门口,剑光一闪,破门而出。院里已有一条黑影,老人朗声道:

      “是你!”

      那人阴森森一笑:“正是我!”

      少年躺在李将军身后,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即刻悲愤交加。此人正是杀死少年父母的强盗,是大仇人。终南派大力金刚掌圣手门弟子,姓杨,名风珍。

      杨风珍又阴笑一声:“不出主公所料,你果真谈到此处来了!”老人不搭话,长剑一抖,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手腕一沉,一招分花扶柳,直刺过去,剑尖寒气逼人。 杨风珍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想卖弄几招!”

      说着,身形微动,避过剑锋,又顺势推出一掌。老人一抖,后退半步。他怒视杨风珍,拔地而起,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居高临下,一招夜叉探海,剑尖直指杨风珍眉心。

      又是致命的一招!

      杨风珍何等的功力。他又是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双掌一合,竟将剑尖稳稳夹住,厉声喝道:

      “快将你那小孙子交出来!我了结了事情也好回家!”

      老人紧握剑柄,凌空倒竖,也不说话,只是尽了平生动力,要将那剑尖刺向杨风珍的眉心。长剑微微颤抖,却是刺不下去。

      杨风珍突然一声断喝,双掌一松,瞬间重重出击,掌力所致老人惨叫一声,连人带剑,似片枯叶,斜飘出去。

      少年躺在大殿里,听到了老人的一声惨叫,他五内俱焚,却动弹不得。他前面的李将军神色不动,只似没事一般。

      杨风珍循着叫声,驱身向前,前面是道悬崖。虽是黑夜,依然能看出山崖上所刻的三个大字,舍身涯!

      老人已被打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杨风珍阴阴一笑。老人乙死,那小孙子八成是在殿里。杨风珍一转身,疾步走向殿门。

      一阵疾风骤起,飞沙走石。远处突然锣鼓铿锵,丝炫震荡,一声浑厚的戏白随风传来:

      “小生休得无礼!”

      那声音如雷贯耳,力透耳膜,直逼五脏六腑。杨风珍顿觉五内俱乱,神不守舍,一跤跌在大殿门口。他慌忙调气运力,将神气稳住,一抬头,面前已站定一条大汉。那大汉身穿戏服,浓妆艳抹,分明是个戏子,却又像鬼魅魔怪,远处锣鼓喧天得热闹,仿佛在唱一场大戏。

      杨风珍混迹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眼前的情景却使他莫名其妙,晕头转向。那戏子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方才一声戏白,却已使杨风珍吃到一点苦头。杨风珍气沉丹田,双手抱拳道:

      “朋友,请借个道小弟有桩小事,须得进殿去了结。”

      戏子站在门口,笑道:“你有何事,须在此处了结”

      杨风珍道:“一点私事。”

      戏子到:“听你口音,是外乡人。你好糊涂,要了结私事,你也不该今夜间来的!”

      杨风珍道:“鸡有鸡的路,鸭有鸭的路,小弟求朋友高抬贵手,请借个道。”

      戏子不高抬贵手,挡住殿门,勃然大怒,突然尖声细气,京白韵白混杂讲起来:

      “你左借个道,右借个道,小奴家今夜里偏偏就不借道与你!”

      杨风珍又好气又好笑,他虽然心虚,却虚张声势道:“你不借道,我可是要进去了!”

      戏子故作扭捏,貌似青衣旦角,娇声道:“只怕你进不去!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小生你吉人自有天相,小奴家我今夜并不想杀人,你快快离去吧!”

      杨风珍哪里肯离去,又不敢冲进殿门,寻思再三,有求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朋友将门挡住,却是没道理了。”

      戏子突然一声断喝,“大胆!快滚!”

      杨风珍一惊,愣愣站着,仍不滚。

      戏子冷笑一声,软言软语道:“奴家要你走,你怕是不得不走的了!”

      戏子言毕,手捋长须,做个老生的身段,正对杨风珍,唱起《空城计》:

      “我坐在城楼观山景……”

      那声音凄厉刺耳,如风嘶,如雨泣,丝丝缕缕,真力充沛,直逼杨风珍而来。杨风珍先是觉得双耳发麻,随即六神无主,他运足全身真力来抵御,却如何抵得住,只觉嗓子渐渐发甜,眼一花,把持不住,一口鲜血竟喷了出来。

      戏子哈哈大笑:“小生你休的久留,快快离去,逃到听不见小奴家声音的地方去吧!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戏子说毕,对着杨风珍又唱:

      “城外来了司马……的兵……”

      杨风珍双手紧护耳朵,落荒而逃,跌跌绊绊,恰似条丧家之犬,朝山下逃去。

      杨风珍实在不明白,人世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功夫。

      少年躺在李将军身后,外面的一切,他全听的清清楚楚。

      杨风珍已逃的踪影全无,戏子仍是唱的如痴如醉。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娇笑:

      "冼前辈真是好功夫!只是此类鼠辈面前也犯得上显露么,定然是好久不唱,戏瘾煎熬难忍了吧"

      戏子停唱,眼前闪出一妙龄少女。她唇红齿白,十指如葱,捻一朵鲜艳山茶花,放在鼻下嗅闻。劲风吹来,少女一袭花衣上下飘飞,衣上百花摇拽,却似一株色彩缤纷的山茶树。戏子笑道:

      “贤侄女好身法,何时到此,我竟是浑然不知。”

      少女道:“你唱起戏来便入忘我之境,自然不知我何时到此。其实,我也是刚到的。”

      戏子憨厚一笑,道:“老叔平生也无甚爱好,只爱唱几句戏文,侄女见笑了。”

      少女道:“晚辈怎敢见笑,老叔不要多心。”

      戏子道:“不多心,你那师祖今夜来不来?”

      少女不回答,突然转身一揖,低头道:“师祖大驾光临,徒孙有失远迎。”

      戏子一看,一老僧烂醉如泥,飘飘荡荡,似脚不沾地走将近来。狂风劲吹,他一身布袍却丝纹不动,似雪似火,整个像个冰雪之人,只是满嘴喷出酒气,又还能证明他仍是个活物。戏子道:

      “前辈驾到,晚辈有礼了。”

      老僧微微一笑,醉眼朦胧看着少女道:“这小娃娃是越打扮越漂亮了!”

      少女笑道:“师祖喝醉了酒,从没讲出过一句正经话。”

      老僧道:“说什么才算是正经的话?”

      少女道:“师祖只要讲讲天气气候,便也算得是正经话。”

      老僧道:“我便讲句正经的话,天上乌云密布,地上狂风大作。”

      戏子道:“那姓燕的为何还不来?”

      老僧双手合十道:“他要来,自有他的时辰,现在时辰怕是就要到了!阿弥陀佛。”

      顷刻间,风止云散尽,一轮皓月当空出现,皎洁万分。月光洒满地上,一片银光闪亮中,有人凌空而降,绝似是从月亮上跃下一般。那人一身长衫,鹤发童颜,双拳一抱,朗声道:

      “有劳各位久等!”

      三人道:“幸会!幸会!”

      那人的长衫呈皎洁的月光,举手抬足,长衫飘飘,却似缕缕月光。他往那殿门口一站,拱手道:

      “各位请!”

      四人走进大殿,面对李将军一字排开,同时跪下。李将军神色肃穆,丝纹不动。

      少年躺在李将军身后,听那四人压低声音,对着李将军低声嘀咕,似是在祈祷什么,倾诉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他白日里跟着老人跋涉一天,十分疲累,先耐着性子听,听不清,便不知不觉甜睡起来。

      东方露出淡淡的晨曦。

      少年一觉醒来,浑身清爽。夜里老人给他点的穴道,时辰已到,自然解开。他习惯性的喊了声:

      “爷爷。”

      爷爷永远不会笑着坐在他面前了。

      少年一惊,夜里的事全想了起来。他跑出大殿,四处寻找,不见爷爷。找到舍身涯,少年一切都明白了。

      爷爷已在舍身崖下粉身碎骨。往后,少年只能孤苦伶仃,到那人世间去闯荡了。少年记得爷爷的话: 

      要好好做人!

      要细心待人!

      他抹干眼泪,转身离开舍身崖,大步朝前走去。

      太阳从东山漏出脸来,红光照遍天地,照进大殿。

      李将军泥塑的金身被阳光照着,闪闪发光。

      阳光还照着大殿门口上的横匾,蜃上四个遒劲的大字:李将军庙。 

                                    故事刚刚开始,未完待续……

               

        ps:随便写写,这是我心中的武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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