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红玫瑰》

周小双第一次见到肖良，是在十年前。

初一。

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老沈一声令下，于一群陌生人中，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周小双的身旁。

美其名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那时的周小双还是个腼腆的女孩子，一有男孩子靠近就会手足无措。

周小双还记得肖良抱着书本朝自己走来时的场景，尚未发育的少年身形单薄，坐到她身侧的那一刻，身上传来淡淡的香皂气息。

只可惜，肖良并不如外表般乖巧，简单地做完自我介绍，看到周小双羞红了脸后，便生了逗弄的心思，三言两语，就将她气到炸毛，可偏偏又机智地在她即将抓狂的瞬间，放下身段，顶着一张纯善的脸，凑到她身前小声道：“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好看的男孩子在你面前像只大狗般无辜卖萌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也亏得肖良是这样的性子，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不到半个学期，就成了能一起上下学，讨论班中各种八卦，分享各自小秘密的“模范同桌”。

周小双永远记得那段岁月，眉目清秀的男孩单手支着脑袋，等她收拾完书包一起回家。肖良是温柔的，无论她说什么不合时宜的大话，总会很耐心地听完，然后认认真真发表他的看法。

不愧是优等生，在那时的周小双眼里，他就像是一盏灯，亮在她“两点一线”的单调青春，教人心动不已。

肖良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无数次，她都会希望路远一些，再远一些，好让这段能和他并肩而行的旅程能更久一些。

只可惜，世事自有安排，半点由不得人。

初三开学的时候，班主任老沈突发奇想地给大家调整了位置，原则是根据历次的考试成绩安排，美其名曰：“强强联合，天下无敌。”

肖良身旁的位置换成了班上那位小巧可爱，同样成绩优异的“女神”——朱琳，而她的身边则换成了一位和她一样混日子，吊车尾的男生——罗西。

大概是肖良和朱琳看起来实在太过般配，不过一个下午，班里的人都开始起哄肖良和朱琳的关系，仿佛她和他同桌两年，纯粹是一场自欺。

全班除却周小双，三十六个人，七十二双眼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周小双那天下午的狼狈，只有肖良在放学之后，斜靠在四下无人的教室后门，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乖，只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他们还是一起上下学，还是会共享一副耳机，还是会一起泡图书馆，只是渐渐地没有了话题，渐渐地少了默契。

初三的下半学期，肖良肉眼可见地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保送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宜，周小双混在班级中大部分人的人群里，手忙脚乱地迎接中考，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结果毫无悬念，中考结束后，肖良去了市重点，她去了非重点。

原以为自此再无交集，对方却给自己发了短信，告诉她有事随时可以联系。

周小双回了一个生硬的“好”字，再没开口，肖良收到信后“嗯”了一声，从此再没下文。

再后来，他们经历了分科，经历了高考，肖良去了北方，周小双则留在了南方这座她出生的小城。

中学毕业7周年同学会的时候，肖良正好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顺道就把她带过来跟大家见了一面。

距离初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年，他还是那样温润如玉的清秀模样。

站在人群里，周小双没能和他打上招呼，只远远地望了他一眼，沉默着吞下了大半酒水。

最后只依稀记得，后来的同桌罗西送她回家时，站在门口，嘟囔了一句，“那什么，周小双，你觉不觉得肖良今儿带来的那女朋友跟你长得挺像的。不过你别往心里去啊，你长得可比人家漂亮多了……”

那一刻，时光一瞬间回溯到了十年前，周小双仿佛又坐到了当年的教室，听得那少年在靠近自己时，开口说道：“你好，我叫肖良。”

他的身形单薄，身上有淡淡的香皂气息，从始至终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