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电影《血观音》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电影《血观音》

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告知我们对于生命中的事物总是会有轻重的区分，但是有时候太轻的事物也许更加令人痛苦和悲伤，比如小说里对于性与爱的描绘，这两类获取某种意义上来说让体验者远离沉重，本身是轻的，却恰恰带来了让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看完电影《血观音》，我觉得这部电影就是一种中国式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电影以两位说书人而缓缓引入，画面的呈现像是看古代小说《老残游记》或是《拍案惊奇》，神秘而诡异。两位说书人采用说唱的方式，语言是闽南语，讲述台湾很早以前的一段传奇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三个女人，也是一家人。故事情节晦暗暧昧，而令我印象最深的却是这三个女人，似乎就是演绎了一场何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棠宁，棠夫人的女儿，实际上也是“妹妹”棠真的亲生母亲。她是一个很悲剧性的人物，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母亲棠夫人的控制之下，于是不断地反抗，直到死前都以为自己可以获得想要的自由。而她反抗的方式却是在性和生活方式上不断地放纵自己，哪怕是做爱的时候，也在喃喃自语要“带我去那里”；睡不着的时候就吃安眠药，喝酒，想要逃避。她很痛苦，很想要自由，却不能离开自己的母亲，却依然会听从母亲的建议，接近来查案的探长。自由对她来说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从来没有获得过，却一直想要追寻，甚至寄希望于和她做爱的人。但是在得知该人已死时，她的希望受到了打击，也只是和棠夫人发生了一次冲突。更可悲的是她能主动离去的原因也不是出于自己的主动性，而是在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想要牺牲她，让她顶罪，她才离开逃走，最后死于海上。这样的发展路径，却也恰恰就在棠夫人的预设和控制之中。棠宁终归是死在了“牢笼”之中，就像是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一直向往着自由的蓝天，在主人打开笼门意欲振翅而飞时，却死在了门口，原来早已被喂了毒药。自由在渴望时就是一种虚无的东西，轻的无法抓握，是棠宁的生命中无法承受的，因为她以为可以得到时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棠真，棠宁的女儿，却叫棠夫人为妈妈，棠宁为姐姐。少女时期的棠真其实懂得多，很寂寞，乖顺而沉默。但是她渴望一份爱情，一份温暖。她的亲生母亲醉生梦死，名义妈妈周旋于名利之间，她很寂寞，只有好友林翩翩会和她打闹，但是好友却有着一个交好的男友，看上去很开心幸福。她在旁观这对情侣，却喜欢上了那个男孩。她常常幻想自己是好友，和男孩嬉戏调情。于是在好友一家遭受厄难后，她收留了男孩，后来甚至想要将男孩困住，甚至眼睁睁看着病床上的好友死去。后来，男孩被棠夫人放走，回到警局陈述，和好友举办冥婚，终于他可以离去了。棠真却送别他的时候回头跟上了他，抱住他，结果却是被男孩粗鲁的强暴了。她以为可以回头就抱住爱情，抱住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却没想到，那份“温暖”也许只是地狱的火焰，将她彻底焚烧。少女的幻想总是太美好而忽略了现实，棠真没有看到男孩是被迫困在林家受尽欺辱的一面，她以为男孩是美好爱情的化身，她想要拥有，想要扣住男孩。总归是自私呀，为了那份爱情，她冷酷舍弃好友，却转身又被那份“自以为的爱情”抛弃。棠真渴望那份看在眼里的温暖爱情，却因为那份爱情而丢了一条腿，她被强暴之后从火车上跳了下去。那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呀，渴望的爱情让她丢失了不只是一条腿，还有她去爱的能力，于是乎她的未来就是无爱的。因为那一次的渴望和追求，让她明白原来爱就是她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棠夫人，棠畲月影，这个女人在这场政局当中默默充当背后推手，黑白两道游刃有余，似乎她想要的都得到，没有什么所谓的“不能承受之轻”。她想要的也许就是掌控一切的潇洒和强势，所以影片的最后她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治疗，甚至不能决定放弃生命时，对于她来说该有多痛苦。前面有多潇洒强势，这时的对比就有多无奈与痛苦。她曾经掌控的棠真，如今却是因为她曾经看到棠真的害人而被其苦留在人间，遭受病痛与衰老的深切折磨。鲁迅先生曾经写过的一篇文里，回忆自己小时候因为厌恶风筝而伤害了自己的弟弟，但是长大后在问起时，弟弟已经忘了，他的愧疚无处安放，只能存在自己的心里，折磨自己。棠真不愿让棠夫人离去，大概也有这样的心情吧。棠夫人应该是希望强势潇洒至死，却被曾经控制的小女孩控制了，大概是她最不能承受的吧。她曾经轻易就实现的东西，如今却成为了她痛苦的源头，因为已经无法实现，那不就是成了望而不及的渴求了吗？这不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了吗？

渴望而得不到的虚无缥缈，得到而最终无法再有的虚无缥缈，这大概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吧。我们总是渴望着美好的东西，嘴里念着，心里记着，想着去实现，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哪怕是像棠夫人这样的强势者，都不可避免的只能在病床上无奈的留下一滴眼泪。可见，世间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