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初夏，金言家里堂前的明瓦旁边有几处漏水了，外面下小雨，家里下大雨。家里只有金言一个人在家，她拿了几个盆放在漏水的地方接雨。
黄梅天，老天要下雨下到什么时候呢？七岁的金言被这个糟糕的天气和家里的事搞的不知所措。
哥哥金福去建筑工地打工，姐姐金玉去地里插秧还没有回来。金言虽然只有七岁，可她小小年纪却很懂事，很会替人着想。想到姐姐去地里的时候还没下雨，现在这会儿淋湿了吧？
金言把家里装漏水的盆倒掉了水又放在原地接水，带了雨衣赤了脚，撑着一把大黄油布伞到地里去个姐姐送雨衣。
雨越下越大，风也大，泥泞的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抵住风雨向前艰难地走着。金玉迎面回来了，雨淋湿了金玉的全身。金玉看见妹妹说：“别来了，快回头。”
“姐姐，给你雨衣，”金言递过了雨衣。
“用不着了，反正已经淋湿了。”姐姐拉着妹妹的手一起回家。
到家，金言在门口屋檐下一只滴满水的石臼里洗了洗脚，清澈见底的石臼里的水一会儿浑浊开来，洗完脚就穿上那双破烂不堪的，还保留鲜艳色彩的红凉鞋。
金言把嘴嘟起来，撒着娇对姐姐说：“咱阿爹什么时候回家？”
金玉已经换好衣服，眉头皱了皱说：“快了，快了”。
这时候隔壁的老五亲娘叫着：“大丫头，大丫头回来了？来亲娘这吃早饭”。
老五亲娘是个寡妇，也没有小孩，所以也是个五保户。平常都受金家的照应，这会子金家遭困难，老五亲娘虽然自己也很困难，但对金家孩子们多少会照顾一点。
老五亲娘很喜欢金玉，别看金玉只有15岁，可自从她阿娘进医院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干。
老五亲娘很心疼这丫头，每每家里有些好吃的东西都会给她留点。老五亲娘是83岁的老人了，种不了地。今天的粽子都是村上好心的人送给老人的，这家几个那家几个的。
“亲娘，你叫我什么事呀？”金玉来了。老五亲娘拿着两个粽子递给金玉：“大丫头，给你，就在我这里吃，别给小丫头看见了，小丫头嘴馋。”
“老五亲娘，我还是给妹妹留一个吧，今年我阿娘没在家没人裹粽子，妹妹也要吃粽子的。”金玉心疼妹妹的说。
“你这个丫头就是心好，那个小东西只会吃，又不会干活，嘴还凶。”老五亲娘不高兴的撇撇嘴说。
“老五亲娘，我妹妹还小嘛。”金玉笑着替妹妹争辩道。这时金言也来了，她听见姐姐和老五亲娘的对话，翘着嘴说：“老五亲娘，你就是不喜欢我，我不是还小吗，你叫我干的活，我能做得动嘛？”
“你看，你看，又翘着嘴，小嘴翘着可以挂油瓶了哦！你看你姐姐多听话，多能干，还要给你欺负。”老五亲娘白了一眼金言。
“哼”气呼呼的金言抢了姐姐手上的粽子就走了。
“你看看，这点点小东西就这样脾气了，长大以后还得了。”
“老五亲娘，我回家洗衣服了，等下还要到地里插秧呢。”
“去吧，去吧，你阿爹又不回来。”老五亲娘叹了口气。
金玉又回头问老五亲娘：“亲娘，你有衣服要洗吗？”
“我没有衣服要洗，你快回去吧。”金玉家和老五亲娘家只有一墙之隔。金玉在家和金言大声说话老五亲娘都能听得见。
老五亲娘家床底关着的鸭子每天一大早就叫唤了。金言讨厌的要死，经常跑到老五亲娘家说：“你家的鸭子吵死了。”
老五亲娘总是指着金言的鼻子骂：“死丫头，都没我家鸭子讨人喜欢。”每次都要和金言吵一番架才舒服。
金玉就要出门插秧了，她临走时对金言说把家里的菜择择，洗洗干净，等着她回家炒，把米也淘干净了。金言说知道了。
“别贪玩！”
“知道了，烦死了。”金言又把嘴翘上了天。
金玉挑着一副担子去地里，还穿着雨衣到了地里，隔壁地里的于家已经在地里干活了。于家夫妇带着大儿子于林生和小儿子于鸿生在插秧，看见金玉一个人在地里挑秧就跟大儿子于林生说：“林生，你看金玉一个人干活，你去帮她挑吧。”
于林生和金玉同龄，从小两人就要好，又是同学。金玉的学习成绩比于林生好，在学习上金玉没少帮林生。这回要轮到于林生帮金玉了。
于林生帮她把秧挑到地里，金宇可以快点莳秧了。金玉莳秧可快了，这个生产队的男女都不是她的对手。
于林生的老爹于云飞很喜欢金玉。他以前经常在地里干活时候和金玉的父母开玩笑说，等金玉长大就给他们做儿媳妇呗？金玉的爹老金头也喜欢于林生那孩子，每次说起这个事，老金头都呵呵的笑说好。
于林生也喜欢金玉，他们虽然是一个生产队的可是他们一个住村西头，一个住村东头，可这也阻挡不了他们在一起玩耍。小伙伴们会乱说，尤其是男孩子看见某女孩还和某男孩在一起，即便说几句话他们都会瞎起哄。说他们以后要结婚啦什么的，所以于林生每次来金玉家玩都是找金福为借口，其实是找金玉玩的。
为掩人耳目拿些小说来给金玉看，他们都喜欢武侠小说和历史故事，就连没上过学的金言看见于林生来了都会说:“哎!有没有小人书给我看?”
于林生为了讨好金言，偶尔会给金言带来一两本小人书。金言喜欢于林生，因为他性格好，还会帮着姐姐干点活。可金言从来不叫他哥哥，很奇怪。金言在村子里只比自己太的人都会叫哥哥姐姐，唯独不叫于林生。
于林生有次逗金言：“金言，我把这本小书书给你看，你得叫我哥哥。”金言想了想：“好啊，你先把这本小人书给我，我就叫你。”
于林生想不到小丫头的狡猾就先把书给了她。结果金言拿过书在于林生的面前一晃说：“哼！我才不叫你呢你上当了。”拿着书笑着就跑了。末了，还回头做个鬼脸。
于林生和金玉都笑了。
最近几天金玉老是请假，家里的秧没有人插，没去上学，落下的功课都是于林生晚上来给金玉家给补的。
晚上，金玉家点着煤油灯，金玉和于林生在做作业，金言在金玉的对面铺了一张白纸在台子上，解开了头发，披着头发用篦机在头上篦虱子呢。
虱子落在白纸上看得清楚，用大拇指往上一压“咯啵”一声虱子死了。金言一边押虱子也说:“押死你个老猪婆，叫你咬我。”
一会儿篦到一只大虱子，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大声说:“姐你望，你望，又个老猪婆，还有血呢。”
金玉也篦头了，她接过篦机对金言说:“金言你去把堂前那滴水的盆给倒了，还要换一个大一些的盆滴水呢，要不然等一夜的话会把家里淹掉的哦。等爹什么时候回来该好好修修屋顶了。”
“哦”金言披头散发的去倒水，于林生抢着去倒说:“你拎得动的呀?我来吧。”
于林生倒完水跟金玉说:“我回家了，天也不早了。”金玉金言目送于林生，金言闩了门说:“咦，今天土坤爷怎么没来玩呢？”
“最近人家都要插秧，累的要死，谁还出来玩呀？”
“姐姐，我家秧什么时候才能插好呢?”
金玉拿着扇子把蚊子扇出来，又把蚊帐放下来，用一个夹子把蚊帐门夹住了说:“才刚刚开始呢，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金宇叹了口气说。
“阿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金言平时很懂事很坚强，可是到了晚上，就和那小鸡到了晚上要上窝一样想娘了。不免带着点哭腔。金玉心里也很难过，可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就和妹妹说:“来，睡到姐姐这头来，姐姐给你讲小人书上的故事。”
“嗯”金言都已经掉眼泪了。听着姐姐讲故事，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金玉的娘李大得了肠癌，去水北医院动手术去了，阿爹去照顾阿娘。金福在外面打工，只留下了金玉和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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