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终点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终点竟然是这样的。十九岁，二十九岁，三十九岁……以往逢九都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怎么到了七十九岁，就卡壳了呢？离八十就差半年了呀，往年一咬牙就把那个劫渡过去了，这一次看来是在劫难逃了。躺在床上，兰闭着眼睛，脑袋里却无比清醒。她回想着自己的过往岁月，盼望着自己能浑浑噩噩，一下睡过去，那是多么幸福啊！

天色微亮，卧室外传来流水声，它打破一夜的宁静，是女儿起床在洗漱准备上班了。黑暗中，兰在心里盘算着，自从不能进食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二十天了，自己还真是顽强啊！不吃不喝居然可以挺这么多天。旁边的老伴还在睡梦中，耳边是他均匀的鼻息声。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还真是。这个风流成性的家伙，没少给自己气受，如今老了，面对身边这么一个病秧子，他竟没有撒手不管，还端屎端尿的照顾着。兰的心里不再有怨恨，她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时候走，人生都圆满了。

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二十年前就这样了，到底有多疼，已经感觉不到了，麻木了，习惯了。老伴下了碗面条，想喂兰吃一点，兰虚弱地摇了下头。兰是再也不敢吃任何东西了，包括水。吃什么吐什么。不仅把吃的吐得干干净净，还恨不得把胆汁都要吐个一干二净。这滋味太难受太痛苦了，饿着就饿着吧，总比吐好。看着兰干枯的嘴唇，老伴用棉签沾了面汤，给兰润了润唇。兰努力挤出一个笑，算是感谢。这个笑肯定丑极了，兰想着，但是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兰平静，老伴下楼溜达去了。家里就剩兰一个人，兰睁眼看着天花板，视线模糊。兰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看，还是一片模糊。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于是兰放弃了。兰试着抬起两个胳膊，还好，还可以抬起来。看着皮包骨的胳膊和手，兰伤感起来——那个风姿绰约，健康迷人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人为什么会死呢？要是能一直活下去多好啊！兰的心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晚上，老伴和女儿都在房里，一边看电视一边陪着兰。兰睡着了一个小时，期间还发出久违的熟悉的鼾声。醒来后，兰满心欢喜，看来是一个惬意的好觉，老伴和女儿也为兰感到高兴。一个小时后，一阵无法抵御的疼袭来，兰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躯，那身躯可是连翻一下都困难的呀！还没等药进口，兰已经瘫软在床，手腕上的心电显示为零。

“兰——”

“妈——”

老伴拉着兰的左手，女儿拉着兰的右手，兰的眼角有泪流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