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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与“不通”

“狗屁”与“不通”

作者: 易郁生 | 来源:发表于2024-06-10 09:56 被阅读0次

    算不上书香门第,祖父是一个江湖郎中,颇有些行走江湖的好手段,医治好许多沉疴滥疾,加之行医赠药,慷慨豪迈,于方圆之内有些威望。

    记忆里,祖父性如烈火,唯一的雅趣便是听戏,京剧、黄梅戏,最喜欢当属本地戏曲川剧,因此打小耳濡目染,尤其是对戏里唱词儿的音韵和谐之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影响了我后来的文字审美。

    我想,我对文学创作经久不衰的热忱便是从那个时候萌芽的吧!

    那应该是我读小学的时候,那一年爸爸妈妈在无锡一个小镇上做生意,暑假一到,我便踏上了列车去寻他们。到了无锡,每天都看他们按部就班的做着重复的事情,心中不免觉得枯燥,于是去周围的小书摊买了一些书籍,时时翻看,打发时光。

    偶尔也即兴创作,有一天心血来潮,写了两首“绝句”似的小诗,内容我已经全然忘却,自觉合辙押韵便是极好的诗句,于是兴冲冲的把写好诗句的纸张递给爸爸,等待着他脱口而出的赞扬。

    刚刚忙碌完手头活儿的爸爸,汗水湿透了衣襟,刚刚落座在店门外的板凳上,呷了一口茶水,习惯性拿出一盒香烟,上下均匀摇晃两下抽出其中一支,拇指和食指轻车熟路的将香烟送至唇边。我连忙跑过去,深怕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不懂事”的客人来,打搅了我们父子之间品诗论词的雅兴,一脸兴奋又些许腼腆地焦急等待着,爸爸会用怎样的溢美之词夸奖我呢?!

    爸爸的眉毛在短短一分钟里皱了又舒,舒了又皱,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俨然一副不疾不徐,指点江山的派头对我说:“你的这两首‘诗‘,都还没有拟名字,我给你拟好了,一个叫‘狗屁‘,一个叫‘不通‘……”

    脑子一下“嗡嗡”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偷觑到爸爸异常坚定的讽刺眼神,我一把抢过被定义为“狗屁不通”的诗篇,悲戚戚逃离了现场。

    时光荏苒,事情早已时隔多年,我的文学水平早已不再囿于爸爸的审美视角,甚至已经到了他无法再“评头论足”的水准,但那“狗屁”到底“通”还是“不通”的问题一直困扰我多年。我仔细回忆当年所写的诗句,由于太过遥远终究无法记起,但我查阅许多年前所作的诗句,虽然语言多有稚嫩,确有刻意追求押韵的弊病,但从咏史咏物咏人的角度来看,内容是完整且顺畅的,即使是爸爸口中的“狗屁”亦非“不通”,它或许的确是不好的,它一定是通畅的。

    上周的星期四,课间休息,班主任小刘老师突然跑到我的身边,笑盈盈地递给我一张写满密密麻麻的A4笔记本纸,刘老师柔声说道:“喻老师,麻烦您给小魏看一下,这是他写的rap歌词,rap是一种说唱的形式,小魏不敢拿给您看……”

    “为什么不敢直接拿给我看?”

    我一脸不解。

    “因为小魏说rap这种说唱的艺术形式里面会有一些脏话,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小刘老师耐心地解释着。

    “哦……”我顺手接过纸张,认真阅读起来,我的眉头不自觉也舒了展,展了舒。每两句前后必押韵,我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种艺术形式,但大概率知道这应该是说唱的基本要求。其次小魏所说的“脏话”倒也没有出现,只不过在少年青春里吐槽学习的压力时真情流露出一些吐槽类的“粗话”,“粗”和“脏”是有本质区别的。

    “写得挺不错的呀!”

    小刘老师一脸兴奋地大叫小魏的名字,“魏宇晨,快过来,喻老师说你写得好……”小魏大声“哎呀”了一声,看得出来还是很想得到我的认可,然后身体很诚实的跑了过来,但是一站到我的面前就比较拘谨,双手自觉背在身后,敛声屏气,认真地望着我。

    “小魏,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呢?”我柔声地问。

    “因为……因为……”小魏有些语无伦次。

    我赶紧接话,深怕这个一向有点怵我的孩子让我我在诘问他,“写得那么好的作品下一次可以先让喻老师先睹为快吗?”

    小魏不假思索,“好!”脸上的神情从紧张恢复了平和。

    “诚然讲,喻老师并不太熟悉rap这种艺术形式,但是你写的东西上下连贯,气韵一以贯之,而且没有你说的‘脏话‘,顶多是一种粗俗类的吐槽,说唱类的东西也行本事就自带吐槽风格吧。就好像小说家创造小说,不也需要用粗俗的语言刻画人物的性格吗?梁山好汉多少人张口闭口‘直娘贼‘‘甚鸟人‘之类的语言,不就是这个理儿?作为当代青少年,你要掌握好度就可以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创作更多更好的,积极开朗的rap,你一定要第一个给我看哦……”

    我悄悄观察小魏的神情,听到我那一番话后,我看到这个孩子竭力抑制自己被认可后兴奋的表情,但我分明看到他的内心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也许将来会开花的种子。

    许多人都说补课的孩子都是成绩不好的,调皮捣蛋的孩子。事实也许恰恰相反,譬如我这学期周二晚带的这几个娃,凭我教学的判断,他们都是挺不错孩子。

    有一说一,这几个娃是真调皮。一下课就是疯疯打打,无比厚实的防盗门都无法阻挡他们发出的尖锐声音,飘飘然传到走廊里来回游荡。

    尤其是王文谦和晁葆宸,两个孩子一下课必然抱作一团“打架摔跤”,王文谦喜用“武器”,两个人你争我夺,偶尔拿着一块布帘儿又或床单,两人的“拔河比赛”就此拉开了序幕。我这个时候总是担心十楼的高度,阳台距离客厅咫尺之隔,倘若一个人撒手一方,泄力之时另一方惯性后倒不堪设想,于是每每厉声呵斥,但仍然抵不住孩童烂漫好斗的天性。

    休息时,我有时候会故意坐在沙发的边缘儿上,护住阳台的出口,其实我从内心出发我并不反感这样的打闹,因为我小时候自我感觉比这个调皮多了。女同学跳绳去捣乱,打乒乓球专横霸道,去抢人家低年级的乒乓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所以只要孩子们不会红脸,不会受伤,我就默默坐在那里像一个虔诚的观影者,看他们“旁若无我”的进行着儿童的“为人处世”。

    我发现,每周必定带各种吃食到上课地点来的一定是张家赫,中途休息,他会迫不及待把食物悉数拿出,一边吃着,身边围绕着其他三个孩子,他一边自己吃着食物,一边享受着被同学们簇拥着,伸着手心等待发放食物的傲娇。

    孩子的世界在这样一刻里,我总觉得好纯净好快乐,直来直去,不加修饰,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喜欢就去争取,丝毫没有成年人的矫揉造作,关键是每一次我都觉得张家赫分配得尤为合理,他没有无脑的“平均主义”,而是能精准的把“这一次”分配食物多少说的有理有据,为什么这次你要多一点,为什么这次你不能再多吃了,因为上一次怎么这么……

    通过我细心的观察,每一次他带的食物都是成倍的分量,凉面他都会带两个盒子,他是有意要以分享的姿态去制造这份除了吃进自己肚子以外的欢乐。我永远记得有一天他拿出一盒凉面吃着,一根一根分给其他几位同学,正当大家意犹未尽之时,他变戏法儿似的又从书包里取出一盒,“铛~铛~铛~铛……”,那种志得意满,再配上其他仨同学异口同声的“哇”,甭提多满足了。就连我都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张家赫喜欢“接下嘴儿”,但也带来了不少欢乐,有一次一篇阅读文讲到了关于“信义”的话题,我开玩笑地问他:“张家赫,长大以后你会不会背信弃义?”一向伶牙俐齿的小家伙好像被我问懵了,“我……我……”

    “你不会!”

    张家赫低着的头突然望向我,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抢答惊住了,“你一定不会,因为在我看来,你骨子里是一个颇有些义气劲儿的小子,我永远相信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我感觉那一刻张家赫白皙的脸蛋儿突然有些粉扑扑,像一个害羞的女孩儿一样,低下了头颅,后面半节课尤其安静,回来他的听默写其实但从记忆的角度,他算是写得最好的。

    每一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给大人交流一针见血指出问题,但和孩童以及青少年交流问题,因势利导显得极为重要。利用其优点遏制其缺点,不希冀于一劳永逸,反复耐心地去观察、总结,付诸合理的行动,像我这样的“狗屁”,不也在经过时间的淬炼中,由“不通”变得“通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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