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他终于重新变成了天使,她卸下一身的疲惫,感觉累极了,她想躺在他怀里,跟他作最后的告别。听他一遍又一遍呼唤自己的名字,直到无法忘却,她才能永远闭上眼睛。
天使擦上殷红的胭脂,她身披赤色轻纱,凤簪轻绾鹤发,像天边最美的晚霞,摇曳着来到那条每走一步都像是匕首踩在心上的蹊径。
他一袭水龙纹银披风,足蹬玄青木履,手执一柄长笛在凤凰树下早已等候多时。他剑眉隆起,她眼中的银河在此陷落。他星眸璀璨,她眼底的温存却不减黯淡。他俊美的面庞蓄满期待,将她的不安聚在心上,然后兑换成无言的承诺,如数奉还。
高大的凤凰树亭亭如盖,它庇荫着这一对璧人,六百年前,他们在此相遇,那时的两人不过是两只坠落凡间的神鸟。昔日匆匆一别,如今重逢于此,想必是历完了前世的劫,重新涅槃转世。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扑进他怀里,藕臂攀上瘦削而宽厚的肩膀,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她轻抚那张朝思暮想的苍白脸庞,削葱玉指展平他紧皱的眉头。樱唇轻启,吻上可纳乾坤的宽额,吻上能嗅山月的高鼻,最后落在紫青色的冰冷薄唇,写尽无法诉说的思念。
他宽大的手掌揽住盈盈一握的纤腰,愈发加紧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仰脖和着泪喝下去,却在触及她的颤抖时收回。他小心翼翼,将她的乌发缠在指尖缠在心上。
伫立良久,他松开她娇弱的身体,掏出长笛,吹起《凤求凰》,那是她最爱的曲子。
她如获神力,莲步轻移,拔下凤簪,一头长发倾泻在月光下。她俏足点地,广袖长舒,黑发随衣袂翩跹起舞。玉腕凝脂,像等待了千百年的霜雪在他眼前降下,收起,婉转,盘旋,最后融化在他的怀中。火红的凤凰花洒落如雨,被飘忽的红裙带起,在发间腰间随风而动。这团熊熊燃烧的赤焰映在他如水的眼眸,燃尽最后的光和热。
他冷峻的脸一如深不见底的碧潭,不知是喜还是忧。凄清的笛声乘着月光跃过凤凰树飞向夜空,如泣如诉,令栖于枝头的寒鸦都不寒而栗。再折回,幻化成如烟的不舍与思念,将她紧紧环绕,企图牵动这颗去意已决的心。
不,这不是轻烟,这是利剑,倏地划破她的胸膛,再将整颗心脏掏出向他呈上去。她连连后退,取下发间的凤凰花,一分为二,一半强忍着泪吞了下去,另一半递给他,“吃下去,忘掉一切,从此你我都不必再痛苦。”
他接过,掌心使出全力将其捏碎,他不愿忘,宁可她余生也带着巨痛了此残生,这根线就能永生永世不断。
她用凤簪划破手腕,鲜血洒在凤凰花蕊,点向眉心。然后足蹬树干,一跃而起,挟着他消失在这片凤凰花海。
岚湖边,斗大的红莲朵朵盛开,一红一白两个影子飞奔而入,红莲花瓣瞬间合上。惊得湖心戏水的鸳鸯和觅食的青鸟扑棱起翅膀四散而逃。
静谧的莲房内,他与她相顾无言,四行清泪像两个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宇宙,泣血的双目控诉着彼此无情而坎坷的命运。
他紧闭双眼,一层又一层褪下她的衣衫,瀑布般的黑发拂过无数次将她的主人拉出深渊的冰冷双手,赐之以脉脉温情。
他手里的动作极缓,指尖抚上牵住情弦的胴体,默默感受着每一寸肌肤传来的炙热。她一颗一颗解开他袍间的玉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她将耳朵贴在上面,感受其间传来的心跳。他仿佛被抽干所有的水分,燥热难耐,急需被一场甘霖解救。他的喉结不安地蠕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快速将她放平,欺于身下,让两具待喷发的火山熔为一体。溅出的岩浆将他们紧紧焊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疯狂地占有,侵入,她温柔地回应着,在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们像两条灵蛇交缠在一起,水乳交融的美好驱走笼罩的阴霾和苦痛。
云雨散去,旖旎春光尽数被透彻的红莲收回、净化。他们相拥而眠,他是卸下家国重任的无冕之王,她是收起桀骜倾倒在他柔情中的王后。他深渊般的眸子恢复清澈,她郁郁寡欢的黛眉重新舒展。这一刻,两颗紧贴的心并无丝毫杂念,只想记住对方的样子,刻在心上,待下一世能够认出彼此。
天亮了,暖阳将红莲花瓣催开,莲房内飞出两只火红的神鸟,向天际翱翔。最终栖身于凤凰树之巅。黎明升起,他们便开始歌唱。
经过的世人驻足聆听,那动人的歌声足以化解世间所有的苦难。据说在这棵树上写下失散恋人的名字,下一个轮回,他们的灵魂便能第一时间将对方认领。
人们把这两只神鸟叫作“凤”和“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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