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美的,月夜更是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述准确的朦胧美,不论是现实中挂在天上的还是诗人笔下的,都是浪漫到了极致,美到了极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更是写出了儿童的娇憨与天真,但我是不喜欢月夜的。
长辈们都说我记事早,私下里我也这么觉得。那时候我大约三四岁,记得家里的日子非常拮据,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巴掌大的的房子里住着三四家共十多口人,也不知是怎么安放下那么多床铺和土灶的。
夏天白昼很长,夜晚迟迟不至。在我的老家一直有句俗语,“夜饭夜饭,点着亮办”,这里说的“点亮”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点灯。夏夜的乡村,晚饭都是点着灯吃。有一天,同屋的其他几家人都吃过晚饭了,我家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屋外月明如昼,室内一灯如豆,蚊子如轰炸机般到处叮人,真是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更是被爸妈忘记了。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妈妈他们终于回来了,我一见到妈妈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一半是饿的,一半是委屈。妈妈根本没空安抚我,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哥哥,哥哥那时很讨厌我这个小泪包,而我却是他的忠实小跟班。哥哥让我在门前的竹床上坐好,对着月亮的清辉教我玩手影,乐得我咯咯直笑。好半天了,妈妈才来抱起我走向饭桌,终于可以吃饭了,我开心地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
在饭桌边坐好,只见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超大的簸箩,里面满满地一筐菱角,趁着饭菜还没端上来,我抢先去小心地拿了一个,让哥哥剥开给我。可等了半天还没见饭菜,却看见爸妈都坐下来了,他们都在剥菱角吃,妈妈边剥边喂我。我好奇怪,为什么都不吃饭呢?但因为能吃到喜欢的菱角,我也没吵闹,还欢天喜地地吃了个饱。
很多年以后,偶尔说起这件事,妈妈在感叹我记事早的同时,很悲凉也很平静地告诉我,那天,她下工回到家,揭开米缸,缸里一粒米也没有,她二话不说,找隔壁家借了个大木盆,矮小的她肩扛着大木盆到离家几里路外的一个池塘里去采菱角。爸爸被管制劳动,不到晚上不得回家,生性好强的妈妈顾不得害怕,也似乎忘了她不识水性,万一木盆翻了怎么办?她只知道家里没有米下锅,她必须找来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的妈妈生生用菱角、用野菜用为数不多的粮食维系着一家人的生存。
今天,我用一首《玉楼春》致敬我伟大的妈妈。
玉楼春•忆母采红菱
犹记那时年正幼。腹内如烧饥馑久。高堂无奈划兰盆,采得红菱装满篓。
今日长街随处有。从未买来尝一口。人生百味历经多,尘世再无遮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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