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格林/文 陆霖/译
1944年7月18日，一架波利卡尔波夫Pe-2型轰炸机离开了飞行编队，在白俄罗斯鲍利索夫这个燃烧着战火的小城上空独自低低地盘旋，并扔下了一个小小的信筒。饱受战争蹂躏的小城居民很快找到了这个信筒，里面是一个奇怪的留言，用潦草的笔迹写在仓促缝合在一起的两块布片上：“今天，我们的航空团飞越了你们的城市。我们荣幸地告知，贵市已列为我们解放的国土之一部分。我们正在向西飞行，去轰炸敌人的领土。”落款是一个神秘的签名：“M. Dolina”。这多少让小镇居民们有些费解：“多林娜Dolina）？一定是弄错了，应该是多林（Dolin）”。他们对自己的军队中有女飞行员的事情并不了解。
587轰炸机团最后一任团长、近卫军少校玛丽亚.多林娜
十五年后，鲍利索夫市当地媒体开始寻找这个曾经帮助解放自己城市的神秘空军飞行员，希望在1944年解放周年纪念庆典时向他致以敬意。他们通过博物馆里保存的档案进行查找，最终的结果令人目瞪口呆：“M. Dolina”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姓名！不知所措的记者转而向国防部咨询，得到了如下回复：
“1944年7月，近卫军上尉（代理少校）玛丽亚.伊凡诺夫娜.多林娜在鲍利索夫西北部率部轰炸敌军及其设施......她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并且表现卓越……,以准确有效的空中打击支持了解放鲍利索夫市的友邻地面部队并获得赞誉，她指挥的125航空团被授予‘鲍利索夫团’荣誉称号。”
报告的结尾是：“奉苏联最高苏维埃命令，授予多林娜上尉苏联英雄称号和列宁勋章。”
01 女性航空者的先驱
20世纪30年代初期，苏联航空进入了黄金时代。在这期间，数以千计的男女青年在军校或准军事形式的俱乐部里学习飞行，在政府推动和促进下发展民用和军事航空。根据斯-大-林的看法，连接苏联辽阔广大的疆土，航空可能是比公路或铁路更有效的形式。
虽然苏维埃政权从未积极鼓励妇女从事飞行训练，但航空学校没有明文规定不招收女性学员；苏联意识形态公开宣传男女平等的主张。因此，在1941年，航空俱乐部受训的飞行员几乎有四分之一是女性。她们之中一些人入伍从事军事飞行,多数仍旧留在航空俱乐部当教员，成为国家级明星的则是凤毛麟角。特技飞行员和世界飞行纪录创造者——她们由于技术成就被苏联政府的宣传称赞为民族英雄。
斯大林等国家领导人接见女领航员拉斯科娃
1941年6月,“巴巴罗萨行动”的炸弹和炮火打破了苏联的航空梦。在战争的第一天,德国空军摧毁了乌克兰机场,苏联空军众多庞大机群倾刻间灰飞烟灭。成千上万苏联男女青年毅然从军,在波澜壮阔的爱国热潮中,玛丽娜.拉斯科娃采取了自己的行动。
02 史无前例的命令
1941年10月8日，国防人民委员会发布了0099号命令，指示必须在12月初期组成三个妇女的航空团：一个战斗机团，一个俯冲轰炸机团和一个夜间轰炸机团。命令直接来自最高统帅部。拉斯科娃不知以什么方式征得了最高统帅首肯，数以万计具有飞行经历的年轻妇女响应她的召唤，纷纷来信请求上前线执行飞行任务。以隐晦著称的苏联档案没有透露她怎样说服了斯-大-林。
当时德国人已经推进到离莫斯科很近的地方，关于0099号命令难以置信的消息飓风般传遍了整个莫斯科市。
“10月10日,所有在校大学生在莫斯科近郊沿着白俄罗斯路挖掘反坦克壕沟，”飞行员波林娜.格尔曼在1992年回忆说。“在学生们中间，要在年轻姑娘中招募女飞行员的传言不胫而走。第二天早晨，我向共青团中央委员会递交了申请。”
数以万计的女青年经过短暂面试后被分配到三个航空团担任飞行员、领航员、机械师、炮手和军械员。熙熙攘攘的志愿者把茹可夫斯基空军学院挤得水泄不通，众多落选的姑娘深感失落和绝望。只有最富有经验的应聘者才能获得的飞行员的职位。
10月17日,当成千上万莫斯科人撤离这个似乎行将沦陷的城市时，新组建的三个女子航空团编为122航空师搭乘火车朝向东方进发，这些女兵们穿着簇新、宽大、滑稽可笑的男式制服。九天以后，在一个凄风苦雨之夜，浑身污浊、疲惫不堪的女兵们到达了她们新的训练基地，莫斯科以东500英哩的伏尔加河畔小城恩格斯。
几个退伍女兵在回忆录中记叙了11月7日第122小队到达后，拉斯科娃在她们即将开始艰苦训练的、寒风凛冽的草原上发表的激动人心的演讲：
“历史将会记住那些参加战斗的女性。这些妇女都具有独特的个性,并且她们象男子汉一样进行了战斗。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是苏维埃女性，一个自由社会主义国家的妇女。在我国的宪法中写着，在所有活动领域中男女享有平等的权利。今天你们要作一个军人的宣誓,誓死忠实地保卫祖国。因此，让我们再一次共同宣誓,为保卫我们亲爱的祖国战斗到最后一息。”
“坚持学习，百折不挠。”在11月那个寒冷的日子，拉斯科娃补充说。“战斗训练将对我们的誓言进行检验。”
03 587俯冲轰炸机航空团
那年冬天，选拔出来的机组成员通过艰苦努力，逐渐掌握了技术陈旧、速度缓慢、操纵复杂的Su-2轻型轰炸机飞行技能。拉斯科娃决定由自己亲自指挥587轰炸机团，再次按她的要求开始一系列高强度的飞行训练。在进行这些训练之后，1942年7月,二十架簇新铮亮的苏制Pe-2轰炸机到达了，每个机组分配一架。虽然大家为飞行团装备了新飞机感到欣喜若狂，然而一个意外的问题出现了：缺乏有经验的飞行人员指导，妇女们为自己是否有能力掌握以操纵困难著称的Pe-2轰炸机感到担忧。
587轰炸机团首任团长玛丽娜.拉斯科娃
飞行员叶卡捷林娜.穆萨托娃-费多托娃对这种飞机的评价是：操纵杆太沉，着陆速度过快：“女飞行员不容易操纵这种飞机，尤其不适合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而长得身材矮小的妇女。”大多数女飞行员驾驶它时要在背后垫上二至三个枕头，对领航员还有更多的额外要求，因为起飞时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抬升起尾翼。而且由于Pe-2需要三个机组人员(Su-2只需要两个)，不足的机组人员必须尽快训练出来。拉斯科娃决定招收男性士兵进入航空团。这导致了男女机组人员长达数月的相互抱怨和纷争。
拉斯科娃以超常的旺盛精力指挥着飞行训练，疲倦得难以支持的时候就在和衣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她领导下的女飞行员们十分尊敬她，称她为“苏维埃航空之母”，她们知道，正是在她行动和影响下才使组建女子飞行团成为现实。令人悲哀的是，拉斯科娃未能与她们一起奔赴前线。
在装备了新型Pe-2轰炸机之后，为期数月的补充训练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等待感，终于，在1942年12月，拉斯科娃和她焦躁不安的587航空团接到了开赴斯大林格勒的命令。严冬的暴风雪和发动机故障使机群连续几星期滞留在转场飞行的途中。终于在1943年1月4日清晨,天气开始好转，由于一连串的不顺利而心情沮丧的拉斯科娃架机升空，与另外两架Pe-2轰炸机一起向前线方向飞行。但在那天下午，天气再度恶化。乌云和浓雾使能见度降低到几乎为零。黑暗来临了,三架飞机试图迫降;两个机组的人员得以幸存,但拉斯科娃的飞机坠毁，全体机组人员遇难。噩耗震惊了整个女子航空团，拉斯科娃的生与死在女飞行员中已经达到了神话般的程度。
“在俄罗斯有一种预兆，”军械员叶甫格尼娅.扎波尔诺娃-阿格耶娃多年以后说。“如果狗不停的嚎叫,哭泣和呜咽,可怕的灾难肯定要发生。在拉斯科娃遇难之前,一只狗连续嗥叫了好几天，我们都扪心自问，‘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04 新任指挥员
让男士兵加入女飞行团不得已的妥协已经激起了普遍怨忿，而在品质刚强的拉斯科娃之后，587轰炸机团必须委任一位男性指挥员的现实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瓦连京.马尔可夫少校，这位经验丰富的战斗轰炸机飞行员，将会引起女飞行员们的担忧，甚至怨恨。最初，当马尔可夫把自己的新任命告诉朋友时，“他们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怜悯。”他承认说。指挥女飞行团似乎成了一种糟不可言的厄运。
“背地里我们管他叫‘刺刀’，” 关于马尔可夫少校，费多托娃是这样描述的。“我们在心里抗拒这位新任指挥员，”她补充说。怨恨情绪起源于少校对下属的批评和严格的训练，她们无法改变事实，但经常把他与心爱的拉斯科娃进行比较。
然而，当女兵们与他们的指挥员一起工作一段时期之后，相互疑虑逐渐化解，马尔可夫以其高超的飞行技能和努力创造更适合“女性化”的领导风格赢得了妇女们的信任，而女兵们也因日常工作的表现获得了少校的尊敬。
“1934年夏季，”马尔可夫1990年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成了真正的、忠诚的战友……她们尊重事实，看重对女性的公平待遇。她们一直十分勇敢，从不轻易掉泪和抱怨。”
587团女飞行员驾驶Pe-2训练归来
587轰炸机团女飞行员们在休息时合影
或许在作战方面，马尔可夫比拉斯科娃是一位更合适的指挥员。炮手安东妮亚.杜波柯娃相信，少校丰富的作战经验对于女兵们能够在战斗中生存下来具有很大的帮助，“他选择的飞行路线使我们避开了地面高射炮和德国战斗机的攻击，”她回忆说，“他对情况非常了解。”他教会了她们怎样协同编队，以便相互保护免受战斗机攻击。
当女兵们来到期盼已久的前线机场时（其实在基地时已经如此），她们暗地里把马尔可夫的绰号改成了“老爸”。马尔可夫记得指挥女飞行团那段引为自豪的时光，“我非常满足于听到其他指挥官这样训斥一些男飞行员，”他在战后回忆说，“‘你今天的着陆糟糕透顶，你看过姑娘们怎样着陆吗？你让我在她们面前丢尽了脸！’”
女兵们赢得了自己指挥员的钦佩和本团的男战士的同志式友谊，甚至友邻航空兵团也不无勉强地接受了女飞行员加盟。至于战争的考验，她们回忆说：“真正的战斗洗礼即将来临。”
05 战斗在前线
“按照托尔斯泰的说法，”飞行员玛丽亚.多林娜在1991年说，“战争和妇女是完全是两码事，两者之间毫无共通之处。”年龄最大的多林娜出身于西伯利亚一个贫穷的家庭，从来没有想到会成为一个战士。当她还是一个年轻姑娘时就参加了滑翔飞行训练，然后进了航空学校，希望成为职业飞行员。“然而在1941年，我亲眼目睹了太多的战争罪恶：我的朋友、我的亲属、和平居民的死亡，我想帮助把我们的人民从敌人的魔掌下解放出来……解放我们的国土，这是我们姑娘怀有的梦想，但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作战——杀人。”
但是她们冒着巨大的危险进行了战斗。“每次驾驶Pe-2轰炸机飞行都是在与死神竞赛，非常危险的竞赛，”近卫军少校玛丽亚.多林娜在1991年接受采访时说。她参加了72次战斗出勤，轰炸弹药库、运输线、炮兵阵地和敌军要塞。运气和技巧使她在战争中幸存下来。
刚入伍时的玛丽亚.多林娜
587轰炸机团加丽雅.德顿柯夫斯卡娅、玛莎.多林娜和凡妮亚.索廖诺娃
在一次多林娜毫不夸张地称为 “最艰难的飞行”中，德国的梅塞施密特战斗机击落了她的九架轰炸机编队中的五架，其中包括多林娜自己的飞机。一个发动机起火，多林娜的飞机开始落在编队后面。另一架轰炸机与她一起留在后面，掩护多林娜越过战线返回苏军占领区。
“完全是因为我的朋友托尼娅.斯科勃列科娃，我们才活了下来，”多林娜回忆说，“托尼娅缠住了所有的德国战斗机，用机枪不停地射击，试图掩护我们脱离危险。”在托尼娅的飞机被击中以后，多林娜和她的机组单独面临全部德国飞机的攻击。
现在两台发动机都在燃烧，领航员和机尾炮手打完了所有弹药。一个德国战斗机飞行员逼近多林娜机舱右侧来嘲弄她。“我能够看清他的脸，”多林娜说。“满脸雀斑，呲牙咧嘴，狰狞地向我微笑，他的脸由于满怀敌意而扭曲变形，他向我伸出手指打手势：一，二......他是在问我，‘想要我怎么把你打下来，一次攻击还是两次？’”
领航员加林娜.德佐柯夫斯卡娅和男炮手绝望看着德国战斗机射击时枪弹发出的道道闪光，这时德国飞行员却不知何故转变了方向，然后飞走了，也许他改变了主意，认为这架被浓烟烈火包裹着的Pe-2轰炸机绝无生还的希望。炽热的火舌舔着多林娜的脸颊和胸脯，但是她顽强地驾驶着重创的飞机朝着战线的后方飞行。如果她们从熊熊燃烧的飞机上跳伞，风会把她们吹到战线另一端的敌占区——那是一个苏联士兵最害怕的事：忍受在德国集中营的监禁、审讯和酷刑。
执行战斗任务的Pe-2轰炸机编队
Pe-2轰炸机战斗图（一）
Pe-2轰炸机战斗图（二）
在基地，飞行团女兵们搜寻着天空中未返航飞机的踪影,心中充满难言的恐惧。“还是头一次，我们所在中队的一架飞机没有在执行任务后返回，”安东尼娜.莱比丽娜回忆说，她是多林娜和德佐柯夫斯卡娅机组的飞行军械员。“我无法描述当时的感受，那种我的朋友也许已经牺牲了的感受。”
非常幸运，多林娜利用机腹迫降成功，Pe-2在越过战线 两公里后着陆。“那次是机尾炮手拯救了她们的生命，” 莱比丽娜补充说。“他钻出驾驶舱，沿着机身向飞机前部爬过去，用力揭开机舱盖，把她们拖了出来。他们匆匆逃离飞机还不到50米远，飞机就爆炸了。”
显而易见，莱比丽娜并不是焦急盼望机组成员平安归来唯一的战士。她回忆说，“当人们把受伤的姑娘们送来的时候，瓦连京.马尔可夫亲自把加林娜抱出机舱，登上汽车，把她们带回了团部。那时，我们全都知道了他对加林娜的感情。他们在战后结婚了。”
06 女战士的内心世界
2002年3月，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一个舒适的酒店套房里，前587航空团的领航员加林娜.布洛克-贝尔佐娃神色匆匆地在客厅和小厨房之间奔忙，端上薄饼和热茶款待她的客人。小餐桌上摆满了从大洋彼岸贝尔佐娃的家乡莫斯科带来的各式各样的甜点和小吃。典型的俄罗斯人绝不会让来宾在饱餐美食之前离开自己的房间。她和朋友加林娜.柯尔丘加诺娃,一名特技飞行员在纳什维尔举行的2002年度国际妇女航空年会上相逢，与柯尔丘加诺娃同行的还有俄罗斯女飞行员协会（Aviatrissa）会长。
七十六岁的退役飞行员精力充沛，丝毫看不出上了年纪的妇女经过坎坷人生旅途之后表现出的困倦——尤其是战争期间和胜利以后那些艰难的岁月。当她滔滔不绝地谈话时，碧蓝的眼睛炯炯有神，灰白的鬈发愉快地跳动着，她把参加检阅的老照片和获得的勋章展示给我们看。她和柯尔丘加诺娃十分动情地朗诵一首爱国主义的赞美诗，同时绕着房间以军人的步伐前进。“拉斯科娃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理想，”贝尔佐娃说。“因此我们都敬佩她。而斯-大-林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听从他的每一句话。”
“胡说，” 柯尔丘加诺娃反驳道，她因为太年轻而没有赶上卫国战争年代。“他杀害了我的朋友和亲人，他是恶魔。”
那天夜晚，加林娜.贝尔佐娃成了新朋友晚餐聚会的中心人物,包括餐馆老板夫妇在内，都轻而易举地被她的魅力迷住了。这是她今晚第三次，也许是七次提议祝酒，而她似乎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喝了大量伏特加和葡萄酒而不显醉态的人。
“这样美丽的红葡萄酒，” 加林娜.贝尔佐娃说，“就象我们勇敢的女飞行员的鲜血，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赋予她们生命的鲜血。” 她向我们比划着：“并且我们都很勇敢，我们这些飞行的女性，热爱蓝天的妇女。”
“而您，” 她向坐在旁边的年轻厨师眨眨眼睛，启齿微微一笑，补充说，“您需要的是一个好心肠的俄罗斯女人！”这下连厨师的妻子也忍不住笑了。
加林娜.布洛克-贝尔佐娃在美国的家中接受记者采访
587团领航员兼炮手加林娜.贝尔佐娃
很难想象永远活泼愉快的加林娜.贝尔佐娃怎么能够站在冰冷的机枪后面（领航员同时兼机炮射手）。除了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之外，她似乎不比别的妇女有任何特殊之处。在战后，她为克格勃工作过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经过学习，在莫斯科的一所高等专科学校任历史学教授。我闭上眼睛，设法想象贝尔佐娃生动描述的一次特别的飞行惨剧，当时她还是一个行动敏捷的年轻女子。然后我似乎看见：一架超载的轰炸机在起飞时未能越过跑道尽头的机库而撞毁，紧随其后，贝尔佐娃同样超载的飞机从熊熊燃烧的机库屋顶上空飞越而过。
“你必须根除自己的那种想法：你的飞机会遭到同样的下场，” 贝尔佐娃在1991接受采访时说。“那是一次胜利——不是战胜德国军队，而是战胜自己。你必须与自己的怯懦进行战斗。”
587轰炸机团后来改名为125近卫轰炸机团。女战士们继续执行自己的使命，她们似乎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感。估计在战争期间有47名机组成员阵亡，伤亡率接近百分之五十。然而，女战士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日复一日的生命危险，也许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她们甘愿长期忍受岁月劳碌、身体不适和极度疲劳。她们长年居住在阴暗潮湿、鼠群肆虐的防空壕、野外帐篷或在自己的机翼之下，经常在天寒地冻的恶劣环境中工作，隐瞒严重的战斗负伤和冻伤，以免从前线遣送到后方。许多人完全顾及不了丈夫和孩子。
然而，非凡的时期召唤着非凡的行为。1941年，苏联公民对于生活的要求降到了最低限度。德国人占领了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并在撤退时采取了焦土政策；列宁格勒在残酷900天围困中大量平民被饿死和冻死；饥荒席卷了广大农村。对普通苏联人而言，战争是长期和直接的现实。纳粹分子出于他们种族灭绝的本性，打算使斯拉夫人沦为奴隶。战斗或是死亡，在这个问题上既不能犹豫，更不能懈怠。
加林娜和她那些退役的姐妹们保持着每年五一节在莫斯科博尔索伊剧院的聚会惯例，以便重温战斗的岁月，并唤醒其他人的记忆。“我们觉得航空团全体女战士都活在我们的记忆中，”多林娜在1991年说， “经历过艰苦战争的全体人民,都应该为所有国家的和平生活而尽力，使战争的阴影不再降临世界的任何地方......我们已经付出了牺牲两千万人的代价，为此我们呼吁，全世界人民不能让战争再次发生。”
《女飞行员》[美]（2002年10-11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