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子那年还不大,太阳明晃晃打着眼,晃得人晕晕的。床上堆着一堆衣服,这是他下午的活,得洗。
屋就那么大,进屋就一览无余,这个时候就不讲究什么格局了,能塞的就尽量塞,不然人都没地方放。幺子还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小说。
再偷懒就没时间了,幺子从屋里秃噜出来一截水管,翻出院里里的大红盆-这个红盆也是个老人了,妈说他小时候就在这里洗的澡。水哗啦啦的接着,幺子一手扒着管子一手玩水,清凉凉的,好像周围也凉快不少。
“幺子你搁那儿干嘛呐!玩水呐是不”小姨嗓音又尖又亮。“这不周六嘛,没课,这孩子也不爱出去玩,让他把衣服洗咯。”妈在后面跟着进来。“小姨好”幺子拘谨的站起来。
“诶呀小孩子要多出去玩,不要老在屋憋着”三两步小姨就到了门口,幺子侧了侧身,憋着一口气。一股浓烈的香味渐渐近了又远。
“哦这个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啊?能住下吗?”“能,诶也没多少钱,这个就暂时住着。”
幺子在院听着都能想到妈心里得多难受,可他人小,想扛起这沉重的担子又无能为力。
晚上幺子蹲在门口,他想要是未来的自己穿越过来多好,告诉告诉自己怎么活,未来的自己怎样。
小姨呆了两天就走了,生活还在继续,幺子这天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天就下起了雨,老天爷生了气,一盆水扣翻了。幺子站在楼道里,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咬了咬牙,冲出雨幕,骑着自行车往家赶。一路眯着眼骑,也是运气好,没出点什么意外。到了家,妈急忙忙的把幺子好顿骂。
后来幺子考了场期末考,幺子语文底子很好,看了全班第一。不过这是幺子私下认的,公开的年级第一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比他低了一分。有人喊了声幺子成绩更高诶。大家本来正在庆祝,这一下子就有点尴尬。幺子本来暗地里开心,又变得索然无味。
收拾收拾,幺子拎起书包往车棚走。这次期末就是毕业考,考了就散了。说什么毕业情,散了就散了。
回家的时候还不是很晚,刚刚下午,爸瘫在炕上,问幺子成绩。
幺子嗫嚅的说了数学,眼看爸脸色越来越黑,幺子紧忙说了语文成绩,爸看起来才缓和,幺子知道这关算过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听着爸后续连不成句的唠叨,开始觉得很不耐烦。
幺子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开始画动漫人物。幺子不懂人体结构,家里没钱给他学美术。幺子自己摸索出一套画小人儿方法。
爸坐炕上看幺子不吭声,看这小子自己开始捣鼓,也想跟儿子缓缓。
爸示意幺子过去,拿过幺子的纸笔,变的很严肃,又让幺子去拿圆规。圆规到了,爸在纸上画了个标准的圆弧。
幺子认真的看这个弧,又抬头看看爸。
爸紧了紧不能动的右胳膊,给幺子解释这个弧,原来这是爸交幺子如何画动漫里的人头。
幺子想笑,但不能笑,他努力跟爸讲动漫里不是这么画的。爸不信,还批评幺子不会画。幺子倔劲儿上来,跟爸争辩,爸也很坚持,结果两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这天的天气很好,傍晚的火烧云很美,像调了色。
直到最后,幺子都没能忘了这天的火烧云。
幺子的家乡很小,小学毕业后直接到哪个高中都是固定的。
幺子最后没去,他跟着大姨走了,离开了这个小地方。
原来人生的重大转折,都是如此平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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