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卡到期,开始户外跑步,今天是夜跑的第四天,照例是沿着湘江风光带进行的。
身体在持续的踏步中疲倦,思想却愈发活跃起来。待到四公里时,在出口处,暗淡的路灯下,一块广告版上写着什么,我辩不明晰。
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白板边,跪着一对中年夫妇,如泥塑的佛像般,一动不动。人流里,有浓妆精致的妇人,正带着孩童朝着前面走去。也有穿跨栏背心的老头,牵着小巧的泰迪大摇大摆经过。但这两人就默无声息地,低着头,跪在那里,如同五彩缤纷的水彩画里的,一滴不讨好的黑墨,使人不得不注意到他们。
我继续跑着,不敢回头看他们,但余光瞥到一张小女孩的照片,旁边写着字——似乎那孩子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不知从何时,我不相信那些在街上乞讨的人,甚至有时会对那些伸出脏手要钱的人,充满厌恶。我不喜欢道德绑架,我尊重那些靠自己劳动生活的人,我极其讨厌出卖自己尊严,企图不劳而获的人。
但眼前我看到的这一对夫妇,他们脸上挂满生活的苦楚,眼神没有光,黯淡得如阴云所笼罩的天空。
跑步中,我想起过去独居的生活,有一日楼下来了一些人。他们唱歌,又不断说着谢谢,扰了我的清梦。待我下楼,却见那唱歌的青年,眼是瞎的,那说谢谢的男子,双手不见。他们说着外乡话,在这里,面带笑容地唱着歌。
忽而有种罪恶感涌上心头。不幸,它并非因为你做坏事而降临在你身上,它总是随机地,不可理喻地来到你我身边。使我们痛哭,使我们心哀,甚至使我们死亡。
这跪在路口的夫妇,没有放那煽情的音乐,就这么跪着,如老舍笔下倔强的祥子,用尊严兑换人们的零钱。我无法想象他们是挺起多大勇气,才决定出来讨钱。
那要强的男人,是否曾在深夜,用拳头捶向出租屋的灰墙,诅咒那不公平的命运。那憔悴的女人,是否曾在无数个夜晚里哭泣,为自己病重的女儿,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极其羞愧地,用手机转了一些钱,我害怕他们看我,更害怕他们对我说谢谢。我那些钱能带来什么呢?甚至一顿晚饭都提供不了。我戴上耳机,任由那些吵闹低俗的流行歌曲,灌满我的脑袋,我不想思考,不愿思考。
于是继续奔跑,沿江道商场正在营业,游乐设施里小孩们在五彩的灯光下玩得热闹,奢侈店里来来往往有些男女,一家家的火锅店奶茶店里,人们排着队,等待甜的咸的,灌满自己的胃与心。
我喘着粗气,持续奔跑,小腿肌肉有些酸痛,但我不能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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