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白杨树

作者: 厨余垃圾 | 来源:发表于2021-02-19 23:47 被阅读0次
文梗:“以我想死为开头,以我终于从楼上跳了下去结尾”

  1.

  我想死。

        我坐在审讯厅内,抬头望着警察,说道。

  良久的沉默,对面的警官冷冷地说,林苑同学,请你协助调查。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低下了头,望着地板上的脏污,一字一顿的开口。

  李梅不是我杀的。

  我又补充道,她是自杀的,从六楼上跳下去,摔断了脖子。

  警察蹙起眉,那你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问,你为什么想死?

  我眨了眨眼睛,干巴巴的望着他许久。

  …

  不懂,我闷声说。

  警察又问,请正面回答问题,你是指谁不懂?

  是你不懂。

  我不再去看警察的脸,只是一言不发沉默着,外面的雨声很大,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

  雨声淹没了卡在嗓子里的真相,也将那仅存一点的希望和寄托洗刷殆尽。

  2.

  整个年级都知道我们班的班主任脾气不好。

  他就像一团煤气,只要碰到一点火就着,平常只要不顺心就会打骂学生。

  我总是不出声,遇到他便躲。

  班主任的声音很大,尤其是他骂我的时候,扯着嗓门大到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

  他骂人真的很难听。

  特别难听。

  像什么,林苑,没人教过你什么叫规矩吗?你这杂种!

  还有,啧啧啧,听说你妈是在澡堂子给人捏脚的呀,还有人做这种工作。

  你哭什么哭?真烦!

  废物!什么都干不好。

  ……

  我忍。

  我攥紧了拳头,听着他的训斥,模糊了双眼。

  不能退学,我想。

  为了维持我的学费,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让她再担心。

  我不能…

  那天下课,我走到学校门口的树前,那是一颗白杨树,还没有长叶子,光秃秃的像个大扫把。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树杈。

  李梅走了过来,她站在我身后,没出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树。

  她说,你在干嘛?

  我回头。

  我们是同班同学,但并不熟。

  李梅比我高一点,长头发,嘴巴很小。她总是很淡漠,做什么都是这样,让人看不透。

  没什么,我解释道。

  哦。她垂下眼睑,我刚从班主任那出来。

  怎么?他也训你了?

  李梅不说话了,良久,她问,你平时被骂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嘛?

  我没回答她。

  其实我想说,我很生气,我也委屈,因为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所有人针对。

  我学习成绩并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我遵规守矩,互帮互助,积极完成作业……

  可是当时我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李梅看起来很脆弱,她脸色很丧白。

  李梅啊。

  嗯?

  你没事吧?

  她笑笑,还好。

  ……

  我没事。

  3.

  李梅自杀了。

  那天她没回寝室,在操场上徘徊了很久,摄像头录下了她的一举一动。

  凌晨三点,她站在顶楼,只有六层高,李梅似乎只是思考了几秒,她没有犹豫,径直跳下去。

  就好像,前面等待她的不是死亡,而是无限的解脱。她早就想好了。

  班主任慌了,校长慌了,市长也慌了。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

  李梅上了新闻,大家都在网络上疯传有关于她的消息。

  我颤抖着捏碎了一张报纸。

  不是的……

  不是的!

  李梅不是升学压力太大。

  她也不是因为家庭关系不和睦。

  全都错了!

  我缓缓的靠在墙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两腿之间。

  破天荒的,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太害怕了,震惊使我哭不出来,嘶哑的哭声被硬生生的吓回去,销声匿迹。

  那一夜我没有睡觉,整整一晚。

  4.

  从警察局回来之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们都说我疯了。

  妈妈吓坏了,辞掉了工作,她哭着敲门求我出来。

  我开了门,笑着和妈妈解释。

  妈,我没疯。

  她拼命地点头说,妈知道。

  我又笑了,说。妈,我早都想通了。

  她破涕为笑。

  我看着妈妈,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默默掩盖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闭口不提。

  妈,我没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

  你知道吗?正义不会出现,没有人在乎她,他们只想平息事件,而这样,真相就永远都不被发现。可是不行啊,妈妈,真相是那么恶心又残酷,任何一个知情人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妈,我没有办法了。

  5.

  班主任强暴了李梅。

  我一直知道。

  那天我在打扫楼梯,听见办公室传来的尖叫和哭泣声不是假的。

  李梅双眼通红的跑出来,她没看到我,幸好,她没看到我。

  我则充耳不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断的催眠自己。

  这件事我管不了。

  班主任强暴她不止一次。

  有好多回,我看见他用油腻的大手偷偷摸过李梅的腰和屁股,班级里闹哄哄的,我向她看去,几乎在那一瞬间,我看到李梅向我投出求助的目光。

  不要看,不要看。我闭上眼睛想。

  我看过李梅生命中最后几个小时,她换满地徘徊在操场上,然后定下脚步,望着墙角的摄像头,略微动了动嘴唇。

  救救我。

  她说,救救我。

  如同一个无形的拳头重重地打在我心脏上。

  我用力将指甲嵌进胳膊里,渗出血丝来,疼痛使我找回一丝理智。

  对不起。

  对不起……

  6.

  今天也下了雨。

  毛毛细雨,但也在地上积了小水坑,随着最后一滴雨水的掉落,泛起微微涟漪。

  这场雨就算是停了。

  我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天台上的风很大,楼下的人又很吵,尖叫和呐喊声在我耳边杂糅成一阵碎片,混着风声向远方吹去。

  向下望去,我看到学校门口那颗光秃秃的白杨树,想起当时,我一直看不透李梅。

  我面无表情的拿起一封信。

  这里面写着有所有事情的始末,可能比起大人们的城府心机,它的笔迹太过稚嫩;可能比起公堂上的唇枪舌剑,这里的证据太过无力。

  我把它紧紧揣在怀里,闭上眼睛。

  呼。

  该结束了。

  ……

  我终于从楼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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