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已经爬了多久,回头望去,那歪斜的脚印轻飘飘地浮在沙上。看看天边,蹙眉,要是爬到山顶,回旅舍是个问题。狠一狠心,那就迟些,爬!
爬沙山是项技术活,你若是使劲踩下,必会陷进去,挣脱也不能用力,力越大反而陷得越深,无奈至极。只得柔柔的。沙漠就是这样,无论你是惊天动地踏上一脚,亦或是飞速地跑过,它只是柔柔的,你也无计可施,只得与它厮磨。你若是要“蹬蹬”地疾步登山,大可去泰山、华山游览,万不可来沙漠,它会轻而易举化解了你的全部力量。
爬!爬到顶峰便是胜利,爬!一步一步,一脚一脚,它柔柔的,充盈了鞋子。爬!只记得爬,仿佛世间万物都与我无关,只是爬,永无止境的爬。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早已不似开始那般灵便,猛地跌了一跤,与它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这才从“爬”中醒来。又向后望,不知不觉已爬了那么久。那脚印构成圆滑的曲蛇,不错,是大手笔。忽然望向顶峰,其实我一直都是胜利的,不是吗?我一直站在自己的顶峰,胜利的顶峰,还不断向更高爬,一直都是胜利的。
不知又爬了多久,终是登了顶。望了望西天,夕阳还很灿烂,映着红的、黄的、橙的光,将旁边的云染成五彩的。像活佛下凡,披了件明亮的袈裟。下方的沙丘像是被一把巨大的筛子筛过似的,如同一片沙海。身处顶峰,茫然四顾,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圣洁,不忍玷污的感觉,这大概便是与佛祖的共鸣,难怪莫高、榆林窟等佛教圣地都建于沙漠之中。
眼风扫到一汪碧绿,刚才便有注意,可忙于爬山,无暇深究。忙定神一看,依然是潭池水。我不禁诧异,依它的品相,似乎只有身处江南小镇才不算违和,可它就是在那里,在那本该有着一条黄浊河水的地方。那漫天的黄沙,难道不曾将它填满?那夜晚的疾风,难道不曾将它卷走?此时懊恼至极,只顾着爬爬爬,却不曾转转山下的景色。此处上已无路,下又凶险,发看那陡如刀锋的坡,便心里直打怵。
也罢,我缩着脖子,一只脚试探着向下探去,猛然一个踩空,直直顺坡滑下去,心中升起一丝酣畅。快落地了,正预备着好好跌一跤、痛一次,那沙又一次化解了所有的力。我不禁失笑,走了一段天长地久,下来却那十几秒,还有那伸头缩颈可笑模样。这真可谓是康德的滑稽了。
顾不得研究康德了,我急急向那汪水奔去。这水本身除了形状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奇就奇在它身处沙漠却依然碧绿。池边有一树,树后有一陋屋,屋内竟走出位老尼,我惊叹,如何生活,那老尼指一串脚印,会有人送来。
沙漠之中,高坡上如此一跌,沸腾中如此一静,便悟出了些许味道。那老尼的孤守也许不无道理,听了一夜屋外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狂风怒号,看到清晨透过缝隙照进的一缕阳光,内心必定是欣喜的。
此山名曰鸣沙山,此水名曰月牙泉,皆在敦煌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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