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冶/文 源于网络/图
一
其实，这题目有歧义，少了两个字，“我租”。但，谁知道呢，最终结局谁挨坑还不一定呢。
2017年底，远离租房市场两年的我重新“杀入”寻租大军时，发现租赁市场有了一些变化。此前数年，我在租房平台上找过好几次房子，都是直接找的“个人房源”，租房顺利，和和气气“好租好散”，但是这次，当一如既往罗列出目标地个人房源一个个打电话给房东时，几乎都是中介接的电话，一气之下，我瞄准了“品牌公寓”这个类别。
我了解到，那时长租公寓正在起步发展，市场上出现了好多公寓品牌，这对我来说是个新鲜事物，按捺不住好奇心，我想要住来试试。虽然公寓的房租比其他类型的出租房屋贵，但它看起来就像所宣传的那样，没有中介费，房租月付，家电齐全拎包入住，室内设计颜值高，免费的保洁和维修服务……后来明白，这些都是看上去很美，其实很鸡肋的服务。千挑万选，我选中了一家名为“坑你没商量”的品牌公寓。
约定了看房时间，等来联系过的公寓方面人员叶经理，往在网上看过的那个房屋去。到了一看，跟网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家具、物品、房型都不同，原来，看中的那个房子已经租掉了，叶经理说。此时，套路已经开始，而我全然不觉。我单知道租房市场的水深，没想到公寓的套路更深，挨坑就此开始。
我一边感到可惜，一边询问有没有其他的房屋，他说同小区还有一套房有个合租单间，但是那套房入住的人住得久了，屋内有点脏乱，实地看到的这套房子是还没有人住的刚统一装修过的新房（后来才知道这叫“首租房”），而且是公寓内部人员自己的房子，更有保障。问有没有其他小区的房屋出租，远点儿的地方有，附近的小区没有了。
因为整套屋空荡荡的很干净整洁，看着整体环境还不错，据介绍还有首月半价的活动，我决定承租最小最便宜的那间屋子，必须一年起租，月租一千，管理费每天一元，水和气按人头平摊，电费按房间平摊，先预存五百元，没有其他的如网费物业费的费用了。这是在房价最高的那个区，在一个二三线的省会城市，合租单间月租一千一点儿也不算便宜了。
然后告诉我房租押一付一交给公寓，此后需要通过某个分期平台来交以后11个月的月租，我感到新奇，没有用过这样的方式交房租，拍了身份证和手持证照片，签字上传，等待审核通过。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这样交房租有点麻烦，没想到的是，审核这个环节就出了问题。
第二天叶经理打电话说审核没有通过，那个分期平台说我征信有问题，我说我没有办过信用卡，连“花呗”之类的都没开，怎么可能征信有问题，叶经理说他们公寓还有一家合作的分期平台，再把我的信息重新提交一下，后来有人员打电话简单核实了我的相关信息，审核通过。
我赶紧跑到中国人民银行，生平第一次查了自己的征信，让银行工作人员看，说征信没有任何问题，我说上面有两张工行的银行卡，一张是常用卡，没用过的那张是信用卡吗？被告知到开户行查。
放心不下，我又去工行询问，工作人员说那张是储蓄卡，又给她看了我的征信报告，告诉她别的平台说我的征信有问题，她看完有点生气的样子，说征信完全是没问题的，意思是平台瞎说。我终于还是注销了那张没用过的卡。
至此，我才安心地搬了家，住到了合租的品牌公寓里。
噩梦开始了。
二
住进小房间的第二天，往墙上挂东西的时候手碰到了墙壁，有中空的响声，我把那面墙敲了敲，竟然是隔断！实地看房的时候，叶经理介绍最大的向阳的那间是隔出来的，我一进门就看出来了，但是我没看出来最小的这间也是隔出来的，而叶经理竟然“忘记”跟我说了。以前租过那么多次房子，从来没有看到过隔断间，这次我栽了，合同也签过了，毁约要扣留押金，还能怎么办，继续住吧。
抱着对未来合租“室友”的幻想，我憧憬着因为我一个女生先住了进来，其余的都是女生最好。幻想很快破灭了。没几天住进来一个男生，他工作地方远，早出晚归，天天挺安静的，周末偶尔他老婆会过去公寓住两天，我们见面会点头打招呼。没过半个月，紧挨着我的小屋、门挨门的隔壁间住进来一对情侣，他们搬家那天，公共客厅摆满了东西，公用厨房台面上、橱柜里也全被他们的物品填满——此前，因为公寓告知公共区域不能私人占用，我和那个男生都没有摆放自己的东西，现在好了，做个饭洗个碗都要先把别人的锅碗瓢盆挪一挪。
最后那间挨着厕所和洗手台的小间大概因为噪音问题，过了快一个月才租出去，又是一对情侣。至此，4间房都住满了。
因为我的房间是隔断，别人在客厅和厕所厨房说话我都能听见，尤其是在客厅，简直跟在我屋里说话没什么两样，而我，在自己房间也不敢大声说话，打个电话可能都会被别人听了去。谢天谢地的是，情侣们也许是刻意避开了，合租期间我并没听到“不可描述”的声音……
我整天小心翼翼的，开门关门声音放轻，生怕打扰别人，可隔壁情侣不。屋门、厕所门，都是咚咚地开关，晚上两个人轮流上几趟厕所，两个门不停地在开关，我喊过一次“声音小点儿”，好了两天又复故态。有一次半夜快12点我已入睡，他们一个在厕所一个在自己屋门口喊话，让往厕所送沐浴用品，还喊了几次，他们自己人没听到我倒是被吵醒了，听着脚步声似是一个人快走到了门口，我重重地说了句：“我去，真是没素质。”这可能是我能说出的最重的话了吧，我骂不出来，嘴笨，真的很生气，那一刻希望自己嘴巴利索点儿能不带脏字地骂人。
精彩的还在后面，两对情侣吵架“二重奏”的感觉你不知道有多酸爽。不是两对之间对骂，而是各自内部争吵，隔壁的这对天天是女的声音高，每句话语调都是下抑的，透着打击、贬损之意。周末当这一对的数落之声未落，厕所旁小屋的情侣，男的“暴走”了，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说自己有多辛苦对方多不体谅，“嘭”地关门走人，留下女生尖利的哀嚎声。
这算什么？小case。春节后，隔壁情侣从老家归来，大半夜一两点，争吵声夹杂着哭声，越闹动静越大，我都听清了整个来龙去脉：春节他们订了婚，女方收了彩礼钱但是现在男生想问她要过去自己花。我：？？？简直奇葩。女生骂出了许多狠毒的字眼，还杂有哭声和打人的声音。我恐慌着，怕出什么事，以防万一可以报个警。他们争吵了许久，以男生妥协结束。
再后来，情形“陡转直上”，女生怀孕了不再工作，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男生长久赋闲，照顾她吃喝兼因为没本事挨骂，而我，听着他在厨房或客厅里大声地喊老婆。
情侣真是太过情绪化而近于神经病，作为一个资深单身人士，我只能这么愤怒地想，顺带附赠惨痛经验：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跟情侣合租。
三
接上一句，更加不要住公寓跟情侣合租。
合租公寓为了盈利，往往将二室、三室的套房隔成四室、五室，单间的房租又比市场上贵，往往一个房间会住两个人以达到最优，或者是朋友，或者是情侣，如此一来，整套房的人口密度会很高，住七八个人很常见。争厕所，争厨房，争洗手台，要听着动静等没人使用的时候才能赶紧去用，碰到占着厕所玩手机的，那滋味……
人一多，就会严重地互相影响到彼此。有个人上班很早下班很晚，作息不与别人同步，关大门时使尽浑身力气“嘭”地一声会把人惊醒，我感觉到屋里的墙壁似乎都在震动，大门确实不太好锁，而我开门关门都是用钥匙的。有两三次，房子大门没有被锁上，不知道是谁如此粗心，我只能写了个便条贴在大门后提醒锁好门注意安全。平日有叫外卖的，或者有谁的朋友来拜访的，咚咚咚地外人一直敲门，直到他们本人听见为止。水电气的账单出来了被贴在大门上，没有人理会，刚开始不是被停水就是被停气，后来这些单子只要我见到了，就拍照发给公寓的管理人员提醒他们缴费。
本来住的人已经超额了，如果哪个屋来了朋友、家人，会更加不方便。还是隔壁情侣，一次是庆祝生日，他们自己做了饭在客厅里请了几个朋友吃饭喝酒，大晚上的，我一直忍着没有去上厕所，还有一次时间还早，我没反锁自己房间的门，正戴着耳机看电视，隐约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了，扭头没看到人，隔壁男生过来敲门道歉，说是他爸爸走错房间开了我屋的门，从此以后只要我进自己的房间，就立马把门反锁上。
我想，影响是相互的，也许我开门关门声音再轻、使用厕所和厨房的次数再少，对别人来说也是一次打扰、一次占用，这没有办法。可是，住公寓本来费用就高些了，又因为人多，生活质量严重下降，比其他形式的合租体验更要不如，这是我在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而公寓的管理也没有期待中的那样规范。比如保洁，我住进去两三个月都没见到他们说的双周保洁人员，后来才有保洁去，维修速度倒是还可以，住进去时就有漏水的地方，去修了几次。
还有费用的均摊，直到好几个月后我看到公寓给的缴费明细通知补交费用，才知道那两对情侣，报的房间里时而住一个人时而是两个人，厕所旁那对大概生活受厕所干扰太甚，住半年就搬走了，不可思议的是，我隔壁明明天天都是两个人，而且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他们多出的费用全摊在了我和另一个男生的头上。
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都快要租期到期搬走了，太迟了。
四
作为合格的“坑你没商量”公寓，怎么可能顺顺利利就给退租了呢？提前一个月打招呼，临走屋内全部打扫一遍，还原到最初出租的状态，我确是个合格的租客，安静地等待着“10个工作日内”给我退押金的承诺的兑现。
时间到了，催一遍，说第二天退，没有到账，再催，下周五退，等了快一天还没有到账，又催，这时离退房已过去三周了，我口气强硬地说他们不能再拖了，才把押金打过来。但是，等等，为什么扣了快二百块钱？说是最后一两个月的账单退租时未出，现在从押金里扣，又催了三次，我拿到了扣费明细。
真是混乱的账目啊，连我这个数学不好的人都看不过去。最大项的支出，电费，有的没写扣费月份，有的一个月扣了两次，时间完全衔接不上，费用扣的全是整数，怎么可能每次电费都用的正好呢？
然而在反复的扯皮中我已快耗尽斗志，不想再无谓地耗下去，我指出这些错误，说了一番因押金拖延他们已不值得信任的话，又说他们本该在退租时当面结清清退，但却没有，后来偏给双方添堵。我本想劝对方赶紧离开这坑人的公司，因为照此情况看，他们是做不长久的，拖延押金，说明资金链可能已出现问题。但我没说，他们自己的情况，肯定他们比我清楚。
我在心里祝他们生意兴隆，然后走开。
删了对方的微信，我还有着因为这次租房留下的担忧，那个分期平台和该公寓的公司，都留存有我的身份证照和持证照，这是个隐患。我清楚地感知到，从我租这个房子以后，手机上立马多了不少关于借贷、开票的广告短信，此前可是几乎没有收到过的。“坑你没商量”的坑，在我离开后也许还会坑到我。
五
后来我在网上查看，很多很多的帖子、新闻、投诉，租客控诉着像“坑你没商量”一样的品牌公寓。
有的是因为租客中途退租或换房间，与公寓方合约取消分期平台的还款，可是平台一直催还，还产生了滞纳金，租客担心影响征信，公寓方却说没事。有的是退租后迟迟见不到退还押金，或押金因各种原因被扣除。有的干脆公寓的公司已经跑路，租客的房子住不下去了，还得继续给分期平台还款，因资金链断裂而死掉的公司并不少见。
品牌公寓与分期平台联合，通过租客签约租房，分期平台一次性付给公寓方一年的租金，公寓方因此得到大量资金用来迅速扩张规模。有专家分析，租房交租跟日常吃喝消费性质一样，根本不需要通过分期贷款这种方式来维持，这样的方式扰乱并提高了租房市场的平均房租，是不合理的。
那又是为什么公寓非得这样做呢？因为他们能迅速筹集资金，扩张，赚钱，再扩张……资本的进入让租房这件原本平常的小事变了味儿，公寓打着给年轻人一个温馨的家的旗号，在背地里哗哗地数着金币，甚至有的还宣称跟政府合作，得到政府背书。贪欲被资本裹挟，只会越来越膨胀，直到有一天，砰，泡沫破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诗，明白它一直都适用，只觉心酸，广厦是有，只是不曾有人被庇护。
六
有了这次亲身体会后，我明确知道，以后我再也不会选择去租住品牌公寓了，他们就像在做“只有一次的生意”，没有想过扎实地为租户着想为品牌着想。
网上有出租公寓的人员自己说，放清新、文艺、高颜值的房屋照片，还不是因为租客喜欢，看到了觉得喜欢，才会想要去实地查看。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照骗”吧，他们洞悉租客心理，实地看时再用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但是，说谎这种事，也许同样只有“0次”和“无数次”两个可能，当意识到他们第一次就跟说好的不一样时，就该转身就走，第一次之后，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坑等着你，打从一开始就安着欺骗的心的话，他们已准备好一整套套路。可恨的是我租过那么多次房，还是眼睛不够亮，一坑更比一坑深啊。
是，我自己也负有莫大的责任，事先没有了解清楚，比如没有问清楚房屋的构造，没有让详细解释分期平台的性质，没有预料到一套屋会住那么多人，当时找房找得有些匆忙和冲动，事前不仔细点，以后会有很多麻烦。
品牌公寓的扩张模式，我觉得跟共享经济、区块链等等有些相似，本质上都是资本的涌入让他们忘掉了底线，疯狂地追风口，敛资本，控制不住欲望里的恶魔，在贪婪之中越来越快地“爆雷”，最终坑的，还是他们自己。
七
经历了一整年的糟心合租后，我找了一套一居室整租下来，因为是比较偏远的区域，一个月的费用只比公寓的合租单间高一点点，但独自居住的自在、快乐、幸福感不知比合租多了多少倍。
起先我竟不太习惯自己在屋里大声说话，有时不经意地还要支起耳朵听听门外的声音，受“荼毒”太深，快有阴影了。合租的环境不好，自己都会变得暴躁、阴暗，变成一个狰狞的人，居住的地方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在它身上，受其影响太深，不可不慎。
毕业后这几年，平均下来，几乎一年搬一次家，漂泊已是常态，“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匆匆忙忙中，觉得自己确实只是过客，安不安定得下来有什么关系呢，再没有一住几辈人的房子、留存痕迹的旧屋了，人的存在更如同水痕，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也只有此时此地，才是应特别真诚对待的。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吧，像蒲公英，像征蓬，像青萍，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洒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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