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文责自负。】
晚风微凉,月色单薄,西街离桥边的樱花一如往日,开的正艳。
“这儿的樱花开得真好,叶萧,你帮我拍张照吧。”
苏念将手机递给他,走进在了光里,站在了花下。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是该以年来计算,还是该一分一秒的记,好像已经数不过来了。
重逢来的措不及防,好在都不是当初的年纪,见过了那么多各色各样的场面,眼下的场景大概也能轻松应对。
曾经,他们约定过以后每一年都要照一张照片,直到老了,拍不动为止。
只不过,那时是两个人一起,而那时的她最喜欢向日葵,因为他送给她的第一束花是向日葵。他曾经在心里暗暗说过,以后要给她种满园的向日葵。
花依旧向阳而生,而人却低下了头。
周围偶有几个行人经过,这一片是樱花园,谁都免不了要用镜头记录下如此的美景。现在很晚了,若是白天,这里必然是人潮拥挤。
汝南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数不尽的人光顾,这里的樱花最负盛名。
桥的那边有个咖啡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要喝杯咖啡吗?”叶萧这样问,说完又觉得不对,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
“走吧。”
他跟着她走进店里,人不多,大多都在办公的样子,氛围很好,安静舒适。名字写的是咖啡店,里面的品种倒是很多,什么饮品都有。最后,两个人还是各自要了一杯咖啡。
“来这边是工作还是?”
叶萧喝了口咖啡,说道:“不是工作,听朋友说,这边风景不错。”
苏念点点头,说:“准备玩几天?”
“明天就走。”
“家里一切都好吧?”苏念又问道。
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叶萧愣了一下,回道:“挺好的。”
其实并不太好,他不打算告诉她,他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也再没有说的必要。
走出咖啡店,一辆自行车刚好停在了门口,车上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外面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
他脱下外套,又亲手给苏念穿上,离开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夜色太浓,一旦转身了就看不见了。
叶萧久久立在那里,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这是我先生,沈忘。”
他的每一个大大方方的举动和话语,每一个看向苏念的柔情眼神,都让叶萧觉得,自己无比暗淡,还好,她有一个更爱她的人。
骑过一个转角,路面更窄,这一片的路都是差不多的宽窄,只有自行车能勉强开过。
苏念紧紧抱住沈忘的腰,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背上,晚上风真的有些冷,抱着他暖意便丝丝缕缕的传过来,她沉醉于其中。
可她没有睡意,想起了叶萧的那句话:“我是听木源说,才知道你住这里的。”
叶萧和席木源是在工作中偶然遇见,叶萧问知不知道苏念在哪里,席木源告诉他——她在汝南城。
席木源是苏念最好的朋友,从学生时代就是形影不离。
她知道他要来。
她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苏念小朋友,洗手吃饭啦!”
回到家,沈忘做好了饭,拉着苏念去洗手。他们结婚有两年,这期间苏念几乎没有进过厨房,就连洗个水果都是沈忘洗。
怎么说呢,就如他所爱叫的,沈忘把苏念宠成一个小朋友。
苏念饭量不大,今天更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看她这个样子,沈忘也没有说什么,照常去洗碗。苏念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和沈忘说了,刚才那个叶萧是她的初恋,而且叶萧看苏念的眼神,也多少猜到了。
苏念躺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看,沈忘从浴室里走出来,睡衣领口敞开着,边走过来边对苏念说:“水已经放好了,快去洗吧。”
苏念看着那片紧实白皙的胸膛,不禁咽了咽口水,半晌没动静。
沈忘一看,唇角一勾,把苏念从沙发上提起来,低着嗓子说:“不理人,难道想我给你洗?”
“不用。”
苏念丢下一句话,着急忙慌的跑进了浴室。
沈忘擦完头发,走到电脑桌前,处理工作。刚忙完,苏念也洗完了,还是如往常一样,沈忘亲自给苏念擦头,吹头。
苏念发现,自己和沈忘在一起后,变得越来越懒了,什么都不用她做,以至于沈忘偶尔出差几天,她都觉得生活不下去。当然了,该监督的时候沈忘也一点没落下,比如每周该死的运动量,苏念怎么撒娇都没用。
沈忘亲了亲苏念的耳廓,声音依旧温柔:“怎么见了前男友一面,就低气压了,难不成是我只骑了自行车让你没面子了?那我也不知道你前男友在啊。”
苏念噗嗤一声,打开他抱住自己的手,说:“什么啊,你骑个扫帚来我也高兴。”
她就是看叶萧的眼神,感觉他不太好,心里有点不舒服。当初匆忙离别,感觉有很多没来得及说,可如今一见,却不知道怎么讲。
“小朋友,你在我面前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我可要生气了。”
“那我也没办法……”
话未说完,沈忘便惩罚似的,咬了苏念一口,还挺疼的,之后还不忘说一句:“再想他,我惩罚你。”
苏念捂着嘴道:“这算什么?吃醋?”
“你说呢?”
“有你这么霸道的人,哪还容得下别人啊。敢咬我,今天自己睡沙发。”
沈忘没想到,居然让她反客为主,自己落了个睡沙发的下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自己宠成这样的。其实他也只是象征性吃个醋而已,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我叫叶萧,萧瑟的萧。”
“我是苏念,思念的念。”
他们的故事这样开头,少年站在光里,灿烂又耀眼,手里的向日葵分外惹眼。
“你要幸福。”
“你也是。”
他们的故事这样结尾,目送她离开的背影,一别竟是永远。
分开的理由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只是一个给不了,一个等不了。
苏念想要的是一段稳定长久的婚姻,一方面,家里的父母早已年过花甲,她想让他们放放心,别再因为自己的人生牵挂。另一方面,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不是个年轻的小女孩,她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让这段感情足够坚硬。
可是,他却后退了一步。
他家里人不希望他太早结婚,还可以再多闯几年,叶萧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的恋人,更是一个孝子。
他的父母对她其实并不太满意,而他少了那份只为她勇敢一次的勇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自己的意识里他还不太想结婚,毕竟他不急,婚姻对他来说或许压力和束缚大于他的爱。
可他对她的爱也是真的,她也是他的初恋,是很美好很喜欢的人,他想让她再等等,可等字说多了便成了耽误。
耽误?
多么妥协的词?
他的爱或许是对她的耽误,这个可能产生的时候,感情的裂缝就再也无法缝补。
追根到底,他或许没有那么爱她,分开之后的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是这样觉得。谁知,往后岁岁年年这么久个日日夜夜,他总把她想起,甚至仅有的一段婚姻也失败了。
他后悔了,一次放手,终身赎罪。
看到她过得很好,叶萧是高兴的,可心底的那份酸楚让他无地自容。
记得看见她的第一眼,她身穿一件白色裙子,微卷的头发随风轻飘,让他再也移不开眼。
“生日快乐,小叶子。”
她喜欢这样叫他,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亲手织的围巾,灰色的,毛绒绒的很舒服,一直戴着他都舍不得洗,现在,也还躺在房间的某个位置。
西林城是他们成长和相遇的城市,那里很少下雪,而苏念对雪有一种莫名的向往。有一年,他为她下了一场雪,在雪中描摹她的名字。她感动地说:“小叶子,我们以后去看雪好不好?”
他说:“我们去长白山看雪,去海边看日出。”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他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
可雪太无情,覆盖了他亲手写下的名字,模糊了承诺,也淹没了他们的未来。
有一段时间,苏念经常失眠,备考压力太大,加上家里的事情很多,生活的琐事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时候,无论多晚,叶萧都会和她开视频打电话陪她聊天,还会带她去散心。很多个艰难的日子他都陪她走过来了。
苏念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潜意识里是缺乏安全感的。那时候,她觉得他给了她自己想要的,所以,当他选择放弃自己的时候,她是失望的,也是狼狈的。
和叶萧分手后,苏念沉浸了一年,家里人也会给她安排相亲,很多人都说:“一个女孩子,过了三十岁,就没人要了。”
爸爸妈妈也希望她早点有自己的婚姻,有一个依靠。
认识沈忘是一个巧合,她为了散心跑去玩转,途中遇到了他。
说实话,初见没什么感觉,但沈忘的样貌绝对盛叶萧一筹,光是个子,就比叶萧高出一个头。
相识也是非常戏剧化的,当时在一个景区,苏念正沉浸在美景中,不小心踩了沈忘一脚。
“不好意思。”
“没,没事。”
苏念对着她道了歉,而沈忘原本没在意,但在看清了她的脸之后,略微一顿,随后轻轻一笑。
像是看到了一件挂念很久的宝物一般。
“这个季节的美景醉人,不知道是否有幸和你交个朋友。”
被这么一搭讪,对方开口就文绉绉的,苏念刚开始只觉得他们不是一个档次。但看在又高又帅的份上,还是认识一下。
认识后,他们一起吃了个饭,才知道沈忘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本地人,汝南人。
西林和汝南离的并不远,但汝南比西林美得多。
过后,沈忘给了苏念一份礼物,说:“有缘再见。”
一看,是苏念自己的照片,图片里苏念歪着头正在捡落在肩膀上的一片花瓣,身后行人匆匆,原本镜头的主角也不是她,她却成了最耀眼的那个。
拍完后,走到一个休息地,沈忘自己一看,才发现排到一个美人,原本想删掉,但没怎么舍得,况且他也没女朋友,不碍事。本来没想那么多,谁知竟她给踩到了,真是缘分,踩得刚好。
记得当时席木源对苏念说:“果然,人还是得多出去走走,没准就遇见桃花了。”
第二天,苏念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的头有些昏沉,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人。
一个月后,沈忘和叶萧在工作中遇到了,两个人一起喝了酒,叶萧醉了,拍着沈忘的肩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口。
沈忘则开玩笑的说:“叶兄,有时候挺羡慕你,你是她的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也幸运的,我是她最后一个爱着的人。”
你是过客,我是同行人。
喝醉的叶萧像是突然酒醒了一样,看着沈忘久久才说:“我明白。”
不并说什么谁更幸运,不用说什么谁亏欠谁,也不并说你要好好对她,祝你们幸福之类的。
他才是正确的人,不需要自己多余的祝福或者嘱托。
之后,苏念和叶萧见了一面,也聊了很多,把积攒多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都是一样的轻松。
无论是否还爱着,至少曾经很喜欢。
叶萧的婚姻失败后,他母亲问他是不是还忘不了苏念,她有什么好的。为此,他和母亲吵了一架,之后也很少回家。
叶萧心里装着别人,那段婚姻注定是失败的。
“叶萧哥,保重,有空常来汝南玩。”
我们都要幸福。
苏念和叶萧从餐厅出来,沈忘靠在车旁,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
沈忘揽过苏念的肩膀,对叶萧说:“叶律师,吃饱了吗?要不去家里,我再亲自给你做一顿。”
叶萧也笑着说:“不了,下次有机会我请沈总和苏小姐吃饭。”
车上,沈忘一副醋王的模样:“苏念小朋友,说一两句得了,你们怎么还有那么多话聊啊?”
苏念哂笑,捏了捏他的脸:“汪汪队队长,这次聊的久,就没有下次了,知道不?”
沈忘在苏念面前从来没有出息,一句话就给哄好了。
从初见算起,他们再一起快五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沈忘都依着苏念。按照席木源的话来说,沈忘这种男人,世间独一份,苏念占到大便宜了。
刚结婚,两方的家里人都希望早点生小孩,让苏念在家相夫教子,特别是男方。
当时沈忘可谓是一排众议,说:“苏念是我的爱人,我舍不得她痛,她不想生,谁都没资格逼她,就算生也不是现在,让她再玩一两年吧。”
没有孩子又如何,反正余生她都是我的小朋友。
两年后,苏念有了小宝宝,叫沈知念。孩子的满月席上,叶萧没有来,但给孩子包来一份大红包。
最后,一家三口照了一张,沈知念小宝贝咬着奶嘴,固执的不肯看镜头。席上热闹十分,人声喧闹,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穿一件黑色大衣的男子,悄然出现,悄然离开。
当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炙热的盛夏也悄然退场,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年西风微凉,我爱的人,依然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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