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去爬西湖边的群山,三次下来已经把西湖的群山打了一圈。爬山的路上,总是想起在家乡山里的那些日子。家乡地处嵊州盆地的西南山区,靠近东阳,上初中的时候很多的同学会讲东阳话,我们小时候去游泳,朔溪而上就到东阳的地界。家乡四周都是山,农民祖祖辈辈和山打交道,除了公家的山,每户人家还有一片自留山,早些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生火做饭就要靠自家的自留山。在我们父母辈年轻的时候,还需要开垦荒山种植经济作物养活庞大的农村人口,山上的树木少的可怜,有时候还要去偷周边林场的灌木用于生火做饭。等到我们这一辈的时候,越来越少的人上山渔樵为生,转而到城市里打工,山上的树木也是越来越茂密。不过那个时候小孩子大多有个经历,就是到山上去扒一些掉在地上的松针,做饭的时候用于引火。
农忙的时候,小孩子一般比父母从地里回来得早一些,回来也不是玩耍,而是要帮父母做饭。夏天的时候,要生火坐在灶台后面,灶膛里面的火苗照着脸,别提有多少热,常常加点柴就跑开。在农村用大铁锅做饭,不像电饭煲那么简单,得用耳朵贴近锅盖去听即将熟的米饭贴着铁锅发出的声响,一旦有“噼啪噼啪”的声音时候,就得抓紧把柴火从灶膛里面退出来,这样才不至于把饭烧焦。稍不留神,等到都有焦香从锅盖上飘出来的时候,一般是来不及了。把一锅饭烧焦一点点,是常有的事情。有时水放少了,整锅饭没有烧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做饭放一指节的水,基本上是我们烧饭的黄金准则,略微多放一点准没错,烂一点的饭总比半生熟的米饭来得要好。除了做米饭,还得准备一些菜,大锅做饭的好处就是可以加一个蒸菜架子,把生的菜放架子上。青菜、茄子、四季豆之类的绿叶蔬菜放在锅里蒸出来,略微会过了火候,味道也稍微差一点,但是像红烧鱼块、红烧肉、鸡肉等肉类蒸起来就特别香。小的时候吃一碗酱油猪油拌饭,那真是唇齿留香,可以美上好几天。做饭、洗碗这样的事情,农村的孩子一般很小的时候就会了,要是身高不够,还要加一个小凳子在灶台前垫起来。父母在田地里劳作一天,回来能吃到孩子做的饭菜,喝一杯小酒,饭后再喝一杯茶,一整日的辛劳在酒足饭饱、茶浓情溢之中慢慢消退下来。后来出国到瑞典读书,很多同学不会做饭,我还传授他们如何烧菜,就得益于在农村的童年。有意思的是,很多的朋友常常将我做饭的能力和出国留学的生活关联起来,殊不知这是农村童年生活的元素,是与父母亲情互动的法宝。
农村的生活,总是和大自然亲密地接触,下水游泳自然是炎炎夏日里我们最喜欢的活动。村口的河流已经算是在上游地带,所以河水并没有那么湍急,下水游泳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暑假里我们每天都要去河里游泳,后来会骑直行车,一到傍晚我们还三五成群地骑车去几公里远靠近东阳的地方,那里有个水潭,水潭边上都是岩石,特别适合我们玩耍。在深潭或是水库里游泳特别地危险,因为夏日里表面的水和底下的水温差较大,容易造成脚抽筋,很多的人因此丧命,所以我们不去这样危险的地方。即便是这样,也有小伙伴从来不和我们去游泳,因为他父母给他算过命,游泳对于他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下水除了游泳,还可以摸螺丝、翻(石头下)螃蟹,捉鱼、捉虾,哪一样都是可以玩大半天。
玩水基本上是夏天的活动,更多的时间我们还是在山里面转悠。在很多不同的时节,山上有一些山果可以摘。比如杜鹃花开的时候,我们就上山采着吃。有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果子,长成熟的果子从红色变成黑色,像珍珠一样一粒一粒长在灌木的枝头,果子的皮有点甜。在深山或者是无人看管的林场里面,有野生的杨梅。因为野生无人看管,杨梅的个头和甜度自然没有种植园里的好,可能从小习惯了这种大自然的味道,酸甜可口有时比甜的水果更好吃。春天的时候,山上会有各种各样的笋,雷笋、早笋、毛(竹)笋、火竹笋、大竹笋、苦笋、月月笋,月月笋到夏天的时候还有,内外均是绿色,味虽略微有点苦,但用水焯一焯,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西湖边上的群山当中,要数苦笋最多,大致因为这种笋苦涩,不适合当作菜肴,所以没有人盯上它,以至于它野蛮生长,长得到处都是。毛竹真是神奇,一年四季都是宝,春天长毛笋,夏秋长边笋,冬天长冬笋。会看竹子长势和辨别方位的人很容易找到笋,像我这种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去竹林里面逛,更多是在爬山,有时运气好可以挖到边笋,挖到冬笋的时候少之又少。这反倒是练就了我一身爬山的本领,上下来来回回,不觉得累。
我家后山上,有一整块的岩石,从山底到山顶,大概45度的坡。我们经常徒手上去,没有任何保护。到了山顶,有几处沙坡,可以折一些松树枝垫在屁股下面,然后滑下去,有点类似城市小区里的滑梯。山上有些时候种了一些萝卜、红薯、地瓜,我们也不知羞耻地挖来吃,有些萝卜是辣的,红皮的一般比较甜,山上红薯相对多一点,种地瓜的就少了很多。破坏力远超我们的要数野猪,经常有野猪下山几天就把一片地的红薯都糟蹋完了。
在家乡,除了种植水稻、玉米、瓜果、蔬菜以供日用之外,茶叶才是现金收入的主要保障,漫山遍野都是茶树。除了大家熟知的采茶叶,有时到了秋、冬天的时候,学校里面就会要求学生采茶籽来勤工助学。和大学里勤工助学来获得报酬不同,每个同学都有指标,采到的茶籽要上交给学校,帮助学校获得财政补助以外的收入,来改善学校的教学环境。有些年头采摘的东西不同,比如我还去采摘过野菊花和一种不知道名字的种子,听说这种子适合在干旱的地方生长,可以帮助国家在大西北植树造林。
村子老街路延伸到河边,有一座独木桥。(估计)几百年来,这里是邻近几个村子的主要过河通道。独木桥用铁链拴起来,防止洪水来的时候把桥冲走,然而这跟铁链就成了我们荡秋千的绝好之物。在这样的铁链上荡秋千,需要很好的平衡能力,稍不留神就会掉下来,不像城市里的秋千有个木板,人坐上面平稳得很。有一年大水把独木桥冲垮了,我们把独木桥的桥板从铁链上拆下来,在河上当作竹排划起来。这次划船很快被村里的长辈发现,把我们臭骂一顿,各自回家接受教育。过独木桥也不是所有人天生就会,有些恐高的人上了独木桥,走到中间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着河中间流动的河水,不仅退发软而且脑壳都发疼,瘫坐在桥上需要人去搀扶才能下来。不过大多数人练练就好,在上面奔跑、骑自行车都不是问题,成年人推载货的独轮车通过独木桥到田间劳作也算是必须掌握的技能。过了河穿过村子,沿着山路爬山再走十几公里路,还有几个山上的村庄。大概是因为他们最为便捷的道路要经过一些村子,容易受到欺负,或者是山路上有野兽出没,山上的村民多少会些武术。即便是后来在中学里认识一些从大山里出来的女同学,从小也有习武的经历。听长辈们讲,外面来的流氓、市井之徒途径九都里(古时旧称),都要老老实实以求自保,可见民风之彪悍。
传统佳节端午节休假赶上西方父亲节,昨日爬山的途中,多少儿时在家乡山里的旧事翻上心来,遂作此文以慰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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