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山岭环抱着那个偏僻的小村,曲折的岭线把明净的天空割出一片蓝湛湛的湖。南岭上一对中年妇女在剔黄豆苗,他们的孩子在地西头的树荫下玩耍,山坡上金黄的野菊花灿然盛开,像一朵朵燃烧的太阳。
“瞅瞅孩子们。”男人对女人说。
“妞子,照看好弟弟。”女人伸伸弯酸的腰,扭头尖尖细细地喊道,山势起伏,她不能看到孩子们的身影。
“哎,俺知道。”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大声答应着。她的身边一个胖嘟嘟的三岁多的小男孩儿在用力撕扯乍猛的腿,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玩耍的场地是梯田的西头,有两耙多宽,它的南面是长着洋槐树的杂草丛生的斜坡,北边是两米多深的梯田大堰,堰下边樘樘刺、圪针散布在灌木丛中。堰边菊花盛开在夏日的中午妖艳着魅惑。
时间将近中午,地上像下了一盘蒸笼,知了尖利的叫声在山野盘旋。
“弟弟别淘气,小乖乖你别动,姐姐给你逮知了去。好不好?”女孩哄着男孩,男孩咯咯笑着,不只是为扯断了蚂蚱腿笑,还是为姐姐的好主意笑。
女孩是有心事的。她想,再开学就要到公社的初中上学了,吃住在校要花很多钱呢。为了弟弟能够顺利来到这个世上,爸爸妈妈躲计划生育吃了不少苦,借了不少外债。要是能多掀点蝎子,能卖好些钱,一个大母蝎能卖5角钱呢。她为自己的想法兴奋着。仿佛一个乞丐拾到了一罐银子,她的心情愉悦,盘算着走进西边的山沟。
“哇,——”男孩大声地哭。带着不祥的预感,女孩快速向弟弟跑去。
“死妮子,再惹弟弟我剥你。”女人的话从地的东头飞来,坡势起伏,她只能看到东中间那棵毛栗树的树梢。
“妈,弟弟,弟弟他——”女孩哭喊道。
“死妮子,好好引弟弟,叫啥丧哩。”女人相信女儿有能力带好儿子,还是赶活要紧。
“妈!妈妈!爸爸!爸爸呀,快来,赶快来吧——”女儿的哭声带着深深的恐惧,男人和女人能感受到某种灾难性的不安。他们酿跄着飞奔过来,女儿跪在堰下儿子身边,儿子被樘樘刺扎得面目全非。
“死闺女,楞着干啥,把篮子回家去。”女人边跑边向女儿吆喝。夫妻俩抱起儿子,上岭,沿着东南方向往八里开外的公社医院跑去。
又一个炊烟混着暮霭沉凝山谷的时候,男人和女人抱着儿子回来了。儿子的头上缠着绷带,身上被紫药水涂得斑斑驳驳。
“这左眼,就——”男人的叹息就像一只重锤砸在女人的心坎上,她不敢相信那既成的事实。
推开简易的栅栏门,男人瞟见在灶火门口准备做饭的女儿,心中的怒火把他的脸烧得通红,他的面目扭曲得另女孩胆寒。她习惯性地抱头蹲下去。
“我让你不听话,打死你死孩子,不听话——”男人习惯性操起鞭子,向无助的女儿抽去。女人预料到这场挨打是在所难免。她一路小跑把熟睡的儿子放在床上,跑出来用身子护住身体单薄的女儿。
啪啪,啪啪啪……鞭子声像逢年过节燃放的鞭炮,女人的背上、脸上裂开一条条红色的小河。
女人呜咽着,像秋风漫过枯黄的衰草。
山里的日脚缓慢,像老牛拉着带铁轱辘的破车,还不时地被鞭子撩着。
�X�X�XY����a
网友评论